長山縣城外,梯田嵌於山巒之間,薄霧流動,籠罩著遠處村寨。
官道上,徐晉安騎著棗紅的高頭大馬,身子一搖一晃,好不悠閑。
做小廝打扮的六兒背負著兩把紙傘,跟在馬旁,絮叨不停。
“少爺,您生來富貴,在家裡老實呆著,好好享受錦衣玉食不好嗎,非得大老遠的跑這兒來幹啥?”
說著,六兒還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自然是匡扶正義,為民除害。”
徐晉安說得那叫一個正義凜然。
“這些事情有衙門去做,有江湖俠客去做,哪兒用得著您嘞。”
“我就是江湖俠客?”
“少爺不是。”
“怎麽不是?”
“江湖俠客都很豪爽。”
“我不豪爽?”
“少爺不豪爽。”
“我怎麽不豪爽?”
“少爺昨晚只要了一間上房,所以少爺不豪爽。”
徐晉安:“……”
……
轉過一個山口,胡田村便遙遙在望。
青色炊煙籠罩在村子上空,久久不散,雞犬之聲混雜,即便是隔得老遠,徐晉安也能隱約聽見。
近了,便發現村子裡大多都是些土牆茅屋,石砌的院牆都很少得見。
徐晉安在村口下馬,把韁繩交給了六兒。
視線投入村裡,不見一個大人,只有些光腚的小孩兒在追逐打鬧。
徐晉安邁步走了進去,負傘的六兒牽著棗紅大馬,跟在後面。
“喂,稚兒,我且問你,你家大人呢?“
徐晉安叫住一個躲在旁邊,怯懦偷看的孩童,詢問道。
“爹爹他們都在那邊打谷場。”
孩童抬手指了一個方向,說完扭頭便與小夥伴們一同跑了。
徐晉安帶著六兒往孩童所指的方向走去。
沒走多久,他便看到有許多忙碌的村民,無一例外,他們手中都提著好幾隻公雞。
村民見到徐晉安這對主仆,也投來好奇的目光,但都沒走近詢問。
直到徐晉安帶著六兒接近了打谷場,才發現這裡是真的熱鬧。
老老小小,加起來怕是有不下五六百號人。
所有人都圍著打谷場中央搭起的一座小木台,木台上下放滿了雞籠,還有漢子正挑著雞籠往高台上堆。
“少爺,這恐怕得有上百隻雞了吧。”
六兒一手緊抓著韁繩,一手拉著徐晉安的衣袖。
徐晉安輕拍了一下身旁一個老頭的肩膀,禮貌的問道,
“老先生,這是在做什麽嘞,為什麽要弄這麽多雞呢?”
老頭回頭一看,見是一位穿著錦衣的貴公子,便趕忙擺擺手,連稱了兩句“當不起”後,才解釋道,
“這是胡田村請的仙師要求的,說是到時候送進山裡,將黃大仙引出來,然後設法捉拿。”
“這樣啊。”
徐晉安點了點頭,
“聽老先生的語氣,似乎不是這胡田村的人?”
“我是牛角村的,這裡的大部分人也都不是胡田村的。”
老頭撚了撚胡須,笑道。
徐晉安恍然,合著大部分人都是別村跑來看熱鬧的,難怪他和六兒牽著馬進村也沒人出來問詢,估計是將他當作看熱鬧的過客了。
很快,人群中便出現了些許騷動。
只見一須發皆白,穿著藏青色長衫,拄著木杖,面上皺紋縱橫如溝壑的老人,陪著一個身穿土黃色道袍,
頭戴八卦帽,長得獐頭鼠目,嘴角還留有兩撇翹胡須的矮瘦道人登上木台。 白發蒼蒼的老人對矮小的黃袍道人拱了拱手,
“黃仙師,就拜托您了。”
“胡村長且放心。”
黃袍道人撚著自己嘴角的翹胡須,笑眯著眼睛,
“有本仙師出馬,定叫那畜生無所遁形。”
說完之後,白發老人便下了木台,隻留下黃袍道人在台上念咒施法。
只見那黃袍道人一邊念咒,一邊點香,然後又拿起木劍在台上揮舞起來。
“少爺,我看他像是府城集市上耍雜耍的。”
抓著徐晉安袖子的六兒小聲吐槽了一句。
徐晉安笑了笑,不置可否。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聽到了六兒的話,感覺自己被小瞧了,黃袍道人突然跳起,一個回身反刺,並大喝一聲:
“疾!“
“噗!“
一道如同氣泡破裂,空氣泄出的聲音響起。
鋪在桌案上的黃符突兀自燃,且仿佛受了絲線牽引,緩緩漂浮到一隻水碗上方。
如此玄奇的一幕,頓時讓台底看熱鬧的村民直呼“仙師““仙法”,更有勝者甚至納頭跪拜,祈求仙師賜福保佑平安。
六兒初時也是有些驚詫,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好歹也是來自東昌府這樣的大府城,更玄奇的雜耍她都見過,因此對黃袍道人這一手隔空點符的技藝也並不覺得稀奇。
待符紙燒盡,紙灰盡皆落於水碗之中。
黃袍道人放下木劍,手指插入水碗,一邊攪拌,一邊念念有詞的念完咒語,然後端起水碗,喝了一口,將每個雞籠都噴了一下。
“好了,將這些雞籠都送進山裡吧。”
黃袍道人放下水碗,揮手吩咐道。
十七八個漢子走到木台邊,紛紛解下草繩,將雞籠負在身上,有序的向著山裡進發。
看熱鬧的人群排著長隊跟在後面,徐晉安與六兒也混在其中。
隨著愈深入山林,看熱鬧的村民也所剩無幾。
當前路已經狹窄到連馬兒都無法行進時,徐晉安隻得叫六兒先回村裡等候。
對此六兒自然時反對的。
她義正詞嚴的叉腰看著徐晉安,
“大夫人說了,少爺在哪兒,六兒就必須在哪兒。”
“那我娘有沒有說要聽少爺我的話?”
“嗯……”
六兒鼓著臉頰,想了想,好像確實有,於是點了點頭。
“那我現在叫你先回村裡等我,你聽不聽。”
“我……”
“你要是不聽我的話,我回去就讓我娘把你換走。”
“啊?”
六兒頓時小嘴一癟,看著自家少爺,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行了,趕緊回村裡等我。”
徐晉安推了推她單薄的後背,然後抽出那把精鐵傘骨的紙傘,轉身向著山裡進發。
傳說修道需要一口先天氣。
先天氣自娘胎裡帶出來,會隨著人的成長而逐漸消散。
他今年十八歲,不確定修道需要先天氣的說法是真是假,也不確定體內還有沒有先天氣,但越早修道,好處自然也越多。
他以前也曾組織過家丁護院四處獵殺有成精傳聞的野獸,但都沒有結果。
希望這一次,不會再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