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安帶著六兒,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別院。
不過一想到徐大老爺安排他抄二十遍《四書集注》的任務,徐晉安就渾身乏力。
二十遍,四百多萬子呢,得抄到何年何月?!
返回別院後,徐晉安徑直上了閣樓。
然而,他剛踏上閣樓,就意外發現室內書案上放著一隻木匣,一個包裹。
徐晉安左右看了看,房間擺設並無凌亂,地上也無腳印,又開了法眼,依舊未發現有絲毫陰氣鬼氣,於是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首先是那木匣,整體呈深棕色,表面油亮,模樣像是俠客負劍的劍匣,在其中一側開有一道插劍的口子,卻沒有劍。
徐晉安嫌棄地戳了戳那劍匣,表麵包漿看上去髒兮兮的,估計少說也有百八十年歷史了。
然後是那隻灰藍色包裹,扁扁的,一點也不鼓脹,一看就知道裡面沒啥東西。
徐晉安隨手拉開一看,果然,裡面就一本沒有名字的黃色封皮線裝書,和一封沒有落款的信。
“少爺,誰送來的?”
跟過來的六兒滿臉好奇。
“鬼知道。”
徐晉安隨口說道,同時拿起那本線裝書翻了兩下,裡面都是些看著不太好懂文言內容。
丟下書本,他又拿起那封信箋,取出信紙。
字跡娟秀圓潤,墨跡飽滿,就是這字體……似乎有些古老了,並非當前流行的主流字體。
徐晉安逐字逐句地看完後,那信紙便立馬自燃,轉眼化作灰燼。
旁邊的六兒驚呼出聲,然後抓住徐晉安的雙手,緊張的問道,
“少爺,沒燒著吧。”
“沒有!”
徐晉安皺眉搖頭,抽出雙手,再次看向書案上的物件時,目光也不再輕佻隨意。
那封信是長山縣的祇寫的,劍匣和書籍都是那妖道留下的,說是從那道幡中取出來的。
這麽看來,那道幡必然是一件內蘊乾坤的好寶貝。
所以,幹嘛不把道幡給送過來呢?
當然,信的內容並不止如此,還有關於《內景圖》的。
信上說《內景圖》就暫時寄放在徐晉安這裡,等徐晉安成就金丹道果或是百年辭世後,她會用別的東西贖回來。
其實徐晉安更希望她能用一卷金丹要術換回去的。
不過他也就只是想想,畢竟對方不傻。
……
劍匣的作用徐晉安還不太清楚,不過那黃皮書徐晉安卻是充滿了期待。
正好他昨夜誅殺了不少妖魔鬼怪,金文指環足足被點亮了三顆,他正愁沒處使用,打算用徐家的“鈔能力”,大肆收購與修道有關的書籍呢。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徐晉安拿起黃皮書,走向露台,然後盤腿坐下。
六兒見狀,知是自家少爺要修煉了,於是乖巧的退出了閣樓。
徐晉安將書本放在面前,右手掌輕按著封面,閉上眼睛。
只見他右手中指根上,點亮的一枚金文紋身微微閃爍,失去了光澤,同時在他無法得見的腦海中,大量知識逐一浮現。
傅會革、木、膠、漆、白、黑、丹、青之所為……
人之巧乃可與造化者同功乎……
……
良久,徐晉安接收完所有知識後,隻覺得十分失望。
竟然是一篇祭煉傀儡的偃術。
他從衣袖中取出斷腳斷頭的傀儡,意興闌珊的擺弄了一番。
這玩意兒只要找到克制之法,便連洪教師這種凡俗武者都可對付,又能有什麽大用呢?
將木偶放置一旁,又起身取來劍匣。
隻一個匣子,也沒把劍啥的,能有什麽用呢?
徐晉安抱著翻來覆去研究了好一會兒,也沒發現什麽機關,最後實在無奈,隻得打開法眼,意圖通過插劍的口子觀察一下內部。
“臥槽!”
就在他剛將眼睛挪過去,就立馬驚叫著扭頭避開。
在法眼的觀測下,匣內孕育著一道劍光。
劍光極其鋒銳,便是近距離看上一眼都刺得眼珠生疼。
“是個好寶貝。”
當然,前提是匣中劍光能為他所用。
不過徐晉安也不擔心,畢竟匣子在他手中,劍光在匣中,這就如手裡的碗,碗中的肉,遲早要進肚裡。
“嗯,能不能參悟出用法呢?”
徐晉安不禁想到。
他將匣子放在地上,右手掌貼著木匣。
……
數息時間過去,徐晉安緩緩地睜開眼眸,右手中指根處兩枚金文依舊毫無變化。
所以,這劍匣,不能參悟。
徐晉安有些泄氣。
耗費了一枚金文,參悟了一道沒啥大用的偃術,而真正的寶貝就在面前,金文指環卻又參悟不了。
“算了,還是慢慢摸索吧。”
徐晉安歎了口氣,將劍匣抱起來,放在矮幾上,又將木偶收回了袖中。
……
……
轟隆隆——
嘶啦——
夜半,屋外雷鳴電閃,狂風驟雨不斷。
……
……
翌日,晨輝映照著院落,石板小路上水氹閃爍著粼光。
暴雨過後留下一地枯枝敗葉需要人辛苦打掃。
徐晉安坐在閣樓露台上,一面擦拭著劍匣,一面看著樓下小院裡拿著笤帚清掃落葉的六兒,腦子裡突然就浮現出一首不是很應景的小詞。
“六兒,少爺我這兒有小詞一首,你聽嗎?”
“少爺念來聽聽。”
“你且聽好了啊。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怎麽樣?”
“少爺。”
六兒拄著掃帚,仰頭望著露台上的徐晉安,露齒笑道,
“像是姑娘家做的詞。”
“隻管好聽就行了,你管他作詞的是不是姑娘家呢?”
“這麽說不是少爺做的咯?”
“少爺哪有這等文采?”
徐晉安哈哈一笑,拿起棉布,繼續擦拭著匣子,而六兒則繼續清掃庭院, 嘴裡還不停念叨著“濃睡不消殘酒”的話。
……
……
“小姐小姐,新書,新書出來了。”
府城,丫鬟鶯兒舉著一本名叫《丙午年稷山書院立秋文會詩詞集》的書籍,嚷嚷著跑進了徐記布坊。
一旁的掌櫃和采購布匹的顧客全都看著她。
“大吵大叫,驚擾了客人,成何體統。”
清麗的呵斥聲自布簾遮擋的門後傳出。
鶯兒趕緊對顧客欠身道歉,然後撩開布簾,跑了進去。
房間內,身穿秀裙、腕系彩絛的徐婕妤正坐在模樣威嚴的徐員外下手處,兩人像是在商議什麽。
“鶯、鶯兒拜見老爺。”
被嚇得不輕的鶯兒結結巴巴的蹲身施了一個萬福禮。
徐老爺不輕不重的點了一下頭,然後繼續看向徐婕妤,勸說道,
“二兒啊,淄川縣路途遙遠,而且據那邊回來的力夫說不是很太平,那邊的生意還是讓我和洪管家去吧。”
“爹爹,常言道,師傅有事,弟子服勞,如今爹爹有事,我既作為女兒,更應該服勞才是。”
“哎,要是你那不爭氣的弟弟能有你一半懂事,你也不用這麽辛苦了。”
“爹爹千萬別這麽說,三弟其實已經做得很好了。”
……
屋內,徐二小姐與徐大員外父女倆說著交心話,而鶯兒則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不過,此時她卻抱著書本,背靠牆壁,驚訝中帶著興奮地瞪圓了眼睛:
“小姐,她竟然要去淄川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