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炎琥神情鬱悶地道,“為什麽要留在天宮啊?你根本不知道天宮的人有多變態,這裡有多危險!而且我的紫姬還在等我呢!照這樣下去,一年半載內是別想回西金啦!”
我的紫姬肯定得瘋!我的大業也完犢子啦!
炎琥發瘋似的揪住頭髮,在屋裡又踩又跳,客棧的木板發出吱呀響聲,不過絲毫沒有破損的跡象。
厲九川瞥他一眼,“我知道,不會留太久的,畢竟遇上熟人了,總得敘敘舊吧?”
“誰啊?”
“祝盤。你一定聽說過吧。”
在虎都,弱者的生存方式和消息的靈通程度有絕對的關系,炎琥能在短時間建立自己的基業,就必然要了解虎都各方勢力的主要人物。
雖然祝盤沒有重要到那種程度,但厲九川知道,憑炎琥對祝涅此人的好奇,他一定會去打聽的。
“哦,你兄弟啊。”
炎琥一屁股坐上桌子,推開窗戶,歪頭打量這座隸屬於天宮勢力的凡人城池,準確說,是天宮羊圈。
“是哪個?紫臉面具的那個蜚嗎?”
“不是,是有八隻藍色眼睛的那個。”
“哦哦!那個新人。”
炎琥擊掌大叫,“我就說嘛!你看見他的時候,臉都比鍋底黑了!堂堂帝族後裔,居然淪落到和天宮廝混一起,沆瀣一氣……額,咱們不算啊。”
說到興奮處,他乾笑兩聲,這才想起來他們也算是和天宮廝混了一把。
方才金面離開後,蜚就帶著二人離開了欲界,來到一處天宮管轄的凡人城池。
有趣的是,這是一個小國,他們有自己的君王和軍隊,百姓和子民,治理得還算融洽,在上水渡這種地方,倒像是凡人自己組建的樂園。
一般凡人都歸屬五方大地自己管控,而罕有聽聞脫離上水渡,由其他勢力保護的凡人王國。
更重要的是,厲九川在街上和主要的宮殿前,有見到他們供奉的神靈,都是天宮傳承的類屬。
而且以信徒五體投地的供奉姿態來看,他們相當虔誠,對自己的神靈深信不疑。
不過,厲九川嗅到最多的,還是恐懼。
恐懼的味道從每個人的眼神裡溢出來,每當他們叩拜神像,祈求聲猶如淒楚的哀悼。
厲九川的眼神從窗外收回來,“你說,凡人這種存在,除了能篩選出新的傳承者而外,對他們還有什麽好處呢?”
“啊?你怎麽突然想問這個。”
炎琥下意識抓了把頭髮,又無奈道,“於兄大概只和曜日府,督神府,各種書院等等這些勢力接觸過吧?以他們的修煉方法,確實是不太能用得上凡人,頂多就是拿來做苦力,又得防著他們叛亂,所以都是奴籍。但是天宮他們的修煉方法和你以前見過的不大一樣。”
厲九川接過話茬,“所以圈養凡人對他們來說,是修行很重要的步驟嗎?”
“這,怎麽說呢?確實是吧。”炎琥有些糾結,支支吾吾地道,“只能說他們沒準備修煉之前,凡人都會被他們養的很好,比上水渡的好太多了,可是修煉的時候……”
“就慘不忍睹?”
“可不是嘛,所以他們一般不會出現,準確說是不會在凡人面前顯聖。如果你以凡人的一生來看待他們,只要不遇上神靈顯聖,這一輩子也就舒舒服服地過去了,但若遇上災年,就沒幾個人能活下來。”
“就是長時間的休養生息,加上短時間的滅絕?”
“差不多。”
“所以這樣的小國,應該有很多吧?”
“對,一般隔著險山惡水,都互不相見。但是凡人形成國家勢力,周圍需要這樣的力量為之對抗,可是上水渡的傳承者才不會浪費時間在替他們保家衛土上,所以天宮或者山神殿的屬國,與上水渡管轄地域接壤的地方,還有很多中立小國,作為避免爭端的緩衝。”
厲九川摸著下巴道,“雖然殺死傳承者不容易,可滅掉凡人應該很簡單吧,五方勢力為什麽不和督神府之類聯手,把這些羊圈都滅掉,籍此來削弱他們?”
“也不是沒有人這麽乾過,但後來都遭到天宮和山神殿的獵殺針對,而且凡人生得很快,再從別的地方抓來一批,很快就又成型了。”
炎琥說著,抓起案幾上的煙海卷軸,“看,書卷上是有記載這些事的,殺殺搶搶的根本解決不了這些紛爭,後來圈養國和中立國就變成了正統勢力和天宮他們爭鬥的戰場。
因為他們圈養的這些小國根本不夠用,必定要將爪子伸向中立國,各方勢力每年都會來剪除天宮和山神殿的羽翼,也就是常說的天宮戰。山神殿出得人比較少,也就省去了。
然後每隔三年,殺完天宮後剩下的天才就會參加五方地域之間的爭鬥,叫五方戰,一般用來確定五方大地的排名,窺視未來孰強孰弱的趨勢。”
厲九川點點頭,“涉及還挺廣的。”
“凡事總從忽微起嘛,再大的事,歸根結底也都是雞毛蒜皮。”
炎琥感慨完,合攏書卷,吧咂一下嘴,“我餓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吃點東西?”
“修煉不好嗎?”厲九川幾乎沒見過這麽懶的傳承者,“就算隻從天地中汲取靈源,也不會感到饑餓,還能增進修為。”
“吃不吃吧?”
“沒錢。”
炎琥噗嗤笑出來,“別逗我了,大公子,北昭府不是還得了一貫玉錢嗎?”
厲九川翻個白眼,“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拿了。”
“……”
兩人面面相覷,一個西金貴公子,一個交遊極廣的生意人,兩個人加起來,身上連半枚玉錢都掏不出。
“算了,出去弄點。”厲九川伸個懶腰,站起身,“出門在外總不能連錢都沒有。”
炎琥直搖頭,“怎麽弄,別跟我說你打算打死個天宮的人,拿人家遺玉去買東西。”
多損。
厲九川也不勉強,“那你留在客棧,我出去走走。”
炎琥雖得了傳承,但心態還未完全轉變過來。
這時,房屋的門突然被推開,戴紫臉面具的白發道人走了進來。
他眼睛略顯妖氣地彎起,低聲笑道,“兩位客人,若是餓了,隻管吩咐客棧的夥計,一切吃食應有盡有。若是想走走,不妨隨我前來,正好有個小孩快要突破瓶頸,可以稍觀一二。”
厲九川頷首,“那就留虎子在客棧吃東西,我們先走吧。”
“唉,那個。”炎琥叫住二人,搓手道,“其實我也沒那麽餓……不如咱們一起吧?嘿嘿嘿……”
“我覺得你餓。”厲九川一臉認真。
……
……
走在街道,厲九川穿了一件純白連帽披風,這是天宮在凡人國度作為神之行走的穿戴,可以免去不少麻煩。
身旁的蜚是同樣打扮,此外,蜚還給了一件純白面具,只在眉心有道金線。
解釋是,只有天宮尊貴的客人才會戴這樣的面具。
厲九川沒搭理他的鬼話,因為走進城中神殿之際,看門的守衛伏跪在地,高呼叩見兩位靜主。
天宮搭建的神殿,大都以白玉裝點,白色大理石作為主材,看上去蒼白又神聖,宮殿裡則繁花錦簇,都是以金漆彩墨,繪製大片精致的壁畫。
主要講述神隻顯靈, 幫助凡人國王戰勝妖魔之類的事跡,還有大量篇幅出現了藥師,藥罐,和搗藥,以及醫治病人的場景。
厲九川一邊跟隨,一邊開口道,“這次晉升的是什麽傳承?”
“絜鉤。”
有鳥名曰絜鉤,見則其國多疫。當年廿三戰時,厲九川還殺過絜鉤傳承者。
兩人來到一處暗道,三個鬥篷人正在等候,見到二人立即掀開兜帽,下跪行禮。
中間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他剃光了頭髮,青色短茬的頭皮上鋪開大片圖騰,繪出一隻夾翅紅褐色的大鳥,只是尾翼處長著一根細細長長的鼠尾。
“絜鉤十三見過兩位靜主,在下傳承度九十,將於舂粟村晉體兵。”
“可否完備?”
“已完備。”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