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齊駟、傅陸進入村子之後就看見一群普通的村民,還有個客棧掌櫃問我們要不要住宿,沒有什麽特別的……”
“然後我們就出來喊大家都進去,正好也補充一下煙海書卷裡白月嶺這幾年的空缺……”
“但是所有人都進來之後,一切都好像變得不一樣了。先是齊駟,他……越走個頭越高,四肢變得瘦長,就像被什麽東西掉包了一樣。然後傅陸塊頭越來越大像座小山,肖虎總是偷偷摸摸盯著我,回頭看他又好像正常得不得了,厲九川和趙青簡直像兩個人融在了一起,被換成了個雙頭人……後面有輛馬車衝過來,正好跟那些人分開了。”
秦瀚海扶著腦袋,他從心底覺得所有人都被換掉了。
“那我呢?”蘇翊突然問道。
“……”秦瀚海嘴角扯了扯,他總不可能說一個美人渾身腐爛變成不忍直視的醜八怪吧?哪怕這個美人平時打扮得像男人也不行。
女人終究是愛美的。
其他人過於惡心的地方他也沒多說,秦瀚海也能猜到,這些變化從某種程度上是源於自己對他們的了解,大抵是人心最黑暗的地方。
看見秦瀚海不言,蘇翊也明白了什麽,哼了一聲不說話。
“分散的時候我突然看見你們居然也在逃,這才想到可能是大家被什麽幻覺蒙蔽了,等回去找你們的時候,你們又跑得太快,我只能追著離得最近的肖虎,進了一戶人家的院子。”秦瀚海接著講道。
“那戶人家也不知道點了什麽熏香,聞起來整個人都昏沉沉的,不知為何,我突然就想睡覺,然後就在一間廂房裡睡著了。”
“睡著之後,我做了個夢……夢見小時候在學堂裡讀書……父親講學的時候還是那麽慢,總寫錯字。”
說到這,秦瀚海忽然沉默了,他出身秦家大族,幼年喪母,身為父親秦威卻很少回家看他。
只有他兒時,秦威曾經當了一段時間私塾先生,他在私塾裡認字,總會被父親摸摸腦袋,那便是僅有的、溫暖回憶了。
眾人也靜默下來,誰都知道秦瀚海的父親死於尋找厲九川途中。
“大人,我跟你也差不多。”蘇翊輕聲道:“只不過我是在一個巷子裡迷了路,找到出口時忽然覺得特別累,睡了一覺也做了個夢。我夢見我娘拉著我跟我說,爹生了個弟弟,我以後不必扮成男人了。我當時隻覺得心中的擔子全都放了下來,整個人都……都很幸福。”
“對。”傅陸忽然抬頭道,“我也是,夢見我去世的娘給我做肉吃,特別幸福!”
齊駟也歎道:“我也做了個很幸福的夢。”但他沒有說自己夢到了什麽。
肖虎撓撓頭道:“我躲在一間屋子裡,沒做夢。”
趙青從箱子裡取出肉干和米,還有一點鹽巴放進煮沸的鍋中,“我也沒做夢,可能因為我是凡人,直接被一條蚯蚓似的東西拖走了。”
厲九川打個哈欠咂巴咂巴嘴,圓溜溜的眼珠盯著鍋裡。
“九川沒事嗎?”秦瀚海忍不住問。
“啊?”孩童臉上露出迷茫又無辜的神情,“哦,我也做了個夢,夢見跟人打架,然後就醒了。”
“???”
眾人一臉困惑。
陷入幸福的夢境尚可理解,姑且算是圍困他們的手段,但陷入跟別人打架的夢境,豈不是是和目的相反?
肖虎忍不住笑道:“我看見九川的時候,他剛從那個眼珠子下面殺出來,
一地碎肉。” “眼珠子?”
眾人的眼睛又落在他身上。
“嗯……你們當時都暈過去了,沒看見自己在哪兒,村子中心有一顆特別大的眼珠,它扎根在地下,九川就是從一個坑洞裡出來的,你們也是我倆後來進去刨出來的。”
肖虎比比劃劃,語氣誇張。
“什麽眼珠?”秦瀚海還是沒明白。
“不知道。”厲九川吸了吸鼻子,嗅著咕嚕咕嚕的米肉香氣,“看不出來那是什麽東西的眼睛,不過我記得進村的時候天上月亮還是淺金色的,在村子裡醒來後,看見的月亮是蒼白的。”
“和月亮有關?”肖虎摸著下巴隨口說道。
秦瀚海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是和月亮有關的神袛,任何記載、傳聞、古籍都沒有和月亮有關的神。”
“那眼珠是打哪兒來的呢?”肖虎也從行囊裡翻出食物,“那麽大,人不可能有吧?還能無聲無息地捕捉掌士。”
“我已經通過煙海書卷上報了,這不是咱們該管的,起碼也得四等掌士來。如果真是神靈的一部分, 五等掌士恐怕全都得來造訪。”秦瀚海歎道。
趙青盛了一碗肉粥遞給厲九川。
其他人的包裹全被眼珠的黏液糊過,食水都廢了。
還沒等厲九川讓趙青分一些給掌士們,趙青就已經從箱子裡撈出一摞餅子撕碎了扔進肉粥鍋裡,很快就煮成一大鍋,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
飽食一頓後,秦瀚海讓眾人休息一夜,次日再出發。
厲九川睡不了覺,去山頂吹風看星星。
秦瀚海揉了揉眉心正打算跟上去,肖虎卻按住他道:“大人,我白天沒事,我去吧。”
“好,如果遇上什麽事,記得喊一聲。”秦瀚海點點頭,再度睡下。
肖虎看著眾人睡夢中放松的樣子就知道,白天那玩意對他們的影響仍舊殘留著,恐怕配給的黃柏脂都不夠這些掌士徹底清理身心的汙穢。
有時候極美好的事物等同於汙穢,不知道現在的人類是否認識到了這一點。
他來到山頂,只見一道小小的身影正躺在山崖前,兩腿懸空晃著。
“你是怎麽擺脫那東西的?”肖虎好奇地問道。
“別問為什麽,問就是誰還沒點秘密呢?”孩童的嗓音永遠是那樣天真無邪。
這一點讓肖虎都很羨慕。
“好吧,我們來玩個遊戲怎麽樣?我倆相互問問題,可以選擇回答,或者不回答。”肖虎在他旁邊坐下。
厲九川沒有說話,但肖虎自顧自地道:“現在遊戲開始了。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你喜歡殺戮,那是你最喜歡、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