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這個,這,還有這個,三個任務。”
“小兄弟,一次只能接一個。”黑袍執筆露出無奈的笑容。
“那就這個。”
“撈屍?”
“對。”
“好,這活看似簡單,水德傳承者都好做,但用三顆遺玉來雇你,可不簡單。”
“多謝提醒。”
“任務做成後,取沉屍耳鬢一縷頭髮,拿到福臨街九月茶館,交給掌櫃的,記得報花號。”執筆將書冊上任務那行字扯下遞給他,示意他自己保管。
“多謝。”厲九川再次道謝,接過東西轉身離開。
現在他要去最後一間屋子,問點事。
進門是一件山水屏風,屏風後面坐著一個人影。
厲九川看見那繡工精湛的緞面下有一道銅錢大小的孔洞,光線從中穿過落在前方三尺處的一盞玉碗上。
“所問何事?”屏風後面的人影開口,傳出少女輕快的嗓音。
厲九川想了想道:“半年前的那一陣雷聲。”
那一日,黑雲壓城電閃雷鳴震耳欲聾,方圓百裡無人不見。他這萬事通也應該知道些什麽。
人影沉默許久,再次開口卻是耄耋老人的聲音,“這個事關重大,可不便宜。”
厲九川從長乘給他的木匣中取出一枚金德遺玉,放進屏風前的玉碗裡。
只見那碗哢地一聲沉下去,整個碗沿和地面平齊。
厲九川心中暗道不妙,莫不是把人家東西壓壞了,這碗難道不是用來衡量來客財物夠不夠他們開口的嗎?
“客人東西貴重,那我便開始了。”後面那人又變了一次嗓音,現在是個中年男人。
“請。”看樣子這遺玉比自己想象的更有價值。
“海事府掌士秦威奉上命來尋一子,途遇野教之流猖獗,命邊軍伐之,擾動邊野。山神殿幽天將軍引村中藏匿老龜與之戰,掌士與龜俱亡。”
厲九川想到了客棧遇見的遊醫,想到了甘印,想到了爻嬤嬤。
“只有這些嗎?”
“客人還想聽什麽?”
“秦威來尋誰?幽天將軍是不是甘印?老龜是誰?”
“客人所予,值得細講。十七年前厲氏於京都遭貶,遷至月境遊山城外野林鎮,然不到三月全戶因疫病而死,只剩幼子嗷嗷待哺。秦威來找的,就是厲家幼子。”
“山神殿乃陸吾執掌,麾下天之九部,幽天部之將軍即甘印。”
“老龜乃旋龜傳承者,疑似玄冥宮殘部,苟延於此。”
“疫病?”厲九川篤定問道,“是何人下手?”
“不可說。”幼兒稚嫩的嗓音從屏風後傳出,天真無辜。
“那厲家遭貶謫,為什麽秦威又奉上命來尋?”
“天高地遠,此事不知。”幼兒聲音又變成朗潤的少年聲色。
“那後來在野林鎮照顧厲家幼子的老嬤嬤,是什麽人?”
“就是老龜。玄冥宮沒落後,水德傳承者大多聚群而居,報團而動,相互扶持,或是因此,老龜教養厲氏幼子至年十五,幼子失蹤於雷霆轟鳴之日。”
厲九川站起身,已經理清了思路。
就是大樂京都裡那個皇帝突然派人找貶謫臣子之子,結果來找人的掌士是個多管閑事的,抄了山神殿的生計,然後人家剛好有個什麽將軍在,設套子讓護在厲家幼子身邊的旋龜跟掌士打了一架,然後把兩人都端掉,順便手下還把厲家幼子抓走培養成打手。
當然,
因為自己沒有資質,沒當成打手,還搞了不少事。 甘印應該是一早就知道自己身份,才始終留著自己。
而事情的所有起因,都在於皇帝。
一句話就能攪動邊境風雲,讓這麽多人打生打死。
“掌士死了,朝廷為何沒有動向?”臨走之際,厲九川又問了一句。
屏風後的人影沉默許久,才發出細小飄渺的聲音,如同山中精怪竊竊私語。
“最後一答。邊境各城主唯有與教派勾連,方得立足之地,較之甚者,朝賀大人算清白的啦!”
厲九川回身抱拳禮過,這才推門而出。
城主和教派勾結,若皇帝沒有其他信息渠道,應該還不知道掌士死了有半年了。
或者,他根本就不關心這些。
無所謂了,厲九川對爻嬤嬤並沒有多少感情可言,頂多就是一個主仆之誼,而這副身軀爹娘死的時候自己還在聯邦跟人乾架,更別提什麽生養之恩。
當務之急,就是先把修為拉起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等日後再說。
出了隱市,厲九川剛轉頭去隔壁茶館找弓叔,卻見一個青衫書生似笑非笑地坐在弓叔旁邊低聲說著什麽。
這家夥被逐出隱市後居然還不死心。
看見厲九川出來,他便撩起袖子揮手笑道:“小公子這麽慢啊,我可是跟這位老人家聊了許久。”
厲九川將拇指大小的木盒遞給弓叔,眼睛卻看著那書生道:“你究竟想做什麽?打架麽?”
“非也,非也。”他不知從而摸出來一把折扇搖擺笑道:“遊山城裡明令禁止私鬥,讓守城鎮士們抓住可是會下穢獄。我只是見君如故,何必這般警惕?”
厲九川小臉上並無情緒,眼神逐漸空洞,殺意幾乎還不如方才濃厚,幾乎淡得感受不到。
書生見他這副模樣,急忙拿起折扇攔住他道:“別,真別動手,劃不來的!我直說還不行嗎?前幾日我接了個活計,說要他的命,結果今天你守在他旁邊,我這不是想試探一下嘛。”
弓叔聞言一愣,他還以為這人是厲九川惹來的麻煩,“那閣下既然說出來,必然是打算和氣了事,不妨直說?”
青衫書生笑道:“我接的活最後能得一顆標準遺玉,看在這位小兄弟也是水德傳承的份上,你給我一顆遺玉,此後便不找你麻煩,如何?”
弓叔恍然大悟,原來算命先生讓他買的遺玉是用到了這裡。
他立即拿出遺玉木盒遞給青衫書生道:“這裡面就是你想要的東西,後面你該不會來找我了吧?”
“我自然不會,但活計還掛在榜上,您得考慮自身源頭才是。”書生接過東西,微微笑道。
“公子說的是。”弓叔起身行禮,刹那間,數個名字都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