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從遠處山尖緩緩斂去最後一點光亮。
西邊的火紅也消散開來,天色暗得很快。
樹林裡,七個土包前。
三個身著麻衣的男子靜靜佇立。
“你確定是這?”
為首的高壯男子開口道。
“豹哥,就是這。十日前,我找三當家有些私事兒,但去幫裡問了,大家夥都不知道三當家去哪了,我便自個兒聞著味道找。”左側鼻梁高聳,一個鼻孔抵得上常人兩個大的男子說道,
“三當家味道若有若無,我在城裡四處亂竄了四五個時辰。最後嗅到三當家的氣味出了城,就一路找到了這兒。
要不是說三當家乾淨呢,這體味但凡能有阿柱半點重,我也不至於找得這麽辛苦。”
右側一高度與寬度等齊的大胖子不樂意了,他一把掏出腰間的斧子,抬手指著大鼻孔道:“狗鼻子你特娘的別在這陰陽怪氣的,我看你今兒就是想找你柱爺乾一架!”
中間的豹哥皺了皺眉,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摁下阿柱手裡的斧子,道:“把斧子放下。你這手一抬,怪有味的。”
阿柱把斧子往腰間一插,重重哼了一聲,嘟囔道:“有點味怎麽了,欣兒都說可喜歡我的男人味了。”
“這土新翻了沒多久,表層乾燥內裡還是濕潤的很。”豹哥蹲在其中兩個土堆旁,抓起一小把泥土捏了捏。
“嗯。我當時就想找豹哥過來瞧瞧,但幫裡兄弟說杭城有樁買賣,豹哥你跟大當家二當家他們一起去了。
我就跟下面管事的說三當家的事情,他們非但不搭理我,還笑我想入幫想瘋了,天天整些有的沒的。
豹哥你看,我苟必之沒騙人把,三當家這一消失,可就是小半月了。”苟必之忿忿道。
“嗯。這事兒你有功。”豹哥點了點頭。
苟必之眼中一亮,忙開口道:“那豹哥,您看我入幫的事兒···”
“等此間事了,我幫你安排。你們兩先把這兩座墳掘開看看,我要確定是不是我們三當家林元。”
豹哥扔過去兩把鐵鍬,催促道。
“不用挖了。”
忽的,一道聲音從樹林裡傳了出來。
“誰!”
豹哥眼似銅鈴,狠狠瞪著昏暗的樹林。
陰影中,一道健碩的身影手持長刀,信步閑庭而來。
“找林元的吧。”柳無憂微笑道。
“我豹哥問你小子是什麽人!回話!”
阿柱腰間的斧子一下就拔了出來,惡狠狠地指著柳無憂。
豹哥和苟必之隱晦地屏住了呼吸。
“我是殺林元的人,也是送你們下去···嘔···什麽味兒?這麽衝!”
柳無憂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強烈的窒息感撲面而來。
阿柱突然動了,兩步間貼身柳無憂,敏捷的動作與他肥碩的體型完全不符合。
他人大,手中的利斧也比常人的大了好幾圈。
一斧揮來,那沉悶的破空聲讓人膽寒。
忽然,驚豔的寒芒一閃而過。
一顆肥碩的人頭滾到了豹哥的腳下。
鮮血噴湧,傍晚的樹林裡下起血雨。
無頭屍體抽搐了一番,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一地殷紅徐徐滲入泥土,染出一片暗色。
豹哥瞳孔一縮。
他此刻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少年說他殺了林元,這話應該不是胡說的。
瞧少年一刀斬出後,
順手甩掉刀刃上血滴的模樣,絕對是個老手。 林元是幫裡的前三的好手,兩把雙斧舞得是威風八面。
和城這片小江湖裡,誰見著不得喊一聲小林哥。
此等人物都被眼前的少年殺了,再加上一個照面就沒了腦袋的阿柱。
要問豹哥此刻的反應,那絕對是膀胱一緊。
不過豹哥也是江湖老馬了,慌歸慌,心中還是立馬下定注意。
他一把拽過身旁抖抖索索的苟必之,推向了柳無憂。
自己順手從懷裡掏出一根竄天猴。
“豹···豹哥,我日你馬。”
柳無憂手腕一抖,血泊中又躺倒一人。
但苟必之這一踉蹌,讓柳無憂來不及阻擋豹哥。
啾!!
一聲長嘯。
猴屁股噴吐綠火,從豹哥手中竄出在幽暗的天空中劃過一道長橫。
嘭!!
竄天猴炸響,煙火照亮了半片小樹林。
“乾!”
柳無憂咒罵一聲,飛身追上豹哥。
他右手反持刀柄,左手在柄末一推,苗刀似長槍般扎進了豹哥的心窩。
這一刀,豹哥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他嘴裡噴著鮮血,雙手死死抓著刀刃,臉上露出厲鬼般的笑容。
“別得意,我們漕運幫···會替我報仇的···你···呵···你死···定了···”
柳無憂回身抽出苗刀,空揮甩掉血滴後,反手插進刀鞘。
血泊中又多了一個人。
柳無憂將苗刀插在一旁,面無表情地蹲身將三人摸了一遍。
手裡多了些碎銀、銀票等物。
柳無憂借著月光打量了下銀票,數額不高。
不過加上碎銀,少說得有三十兩。
“哥,發生什麽了?怎麽死了這麽多人?”
蔥頭在廟堂聽見竄天猴炸開的那一聲巨響, 悄悄走到樹林想看看情況。
卻沒想到見了一地的屍體。
柳無憂站起身,用搜來的空錢袋摸了一把臉上沾染的血液,冷靜道:“收拾一下。馬上走。”
“不先埋了他們嗎?到底怎麽了呀?”蔥頭不解道。
柳無憂注視著蔥頭,說道:“來不及了,他們是漕運幫的人。之前殺了的那個林元是漕運幫的三當家,咱們惹麻煩了。”
蔥頭一時間如晴天霹靂,呆立當場。
漕運幫,掌管著整個和城的漕運生意。從上京至杭城的運河貫穿和城,而運河上所有的漕運碼頭,在短短十年間皆落入他們手中。
恐嚇、綁架、暗殺···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十年來運河上不知多了多少無名浮屍。
直到近兩年,碼頭完全落入漕運幫之手後,他們才漸漸有所收斂。
除了朝廷之外,他們儼然就是和城的主人。
和城漕運幫有三位當家這件事,柳無憂一直是知曉的。
但柳無憂平時混的地頭一直在西市,與運河相距盛遠,也就沒和漕運幫有過多接觸。
而他們的三位當家具體是哪三位,那柳無憂就更不清楚了。
只聽西市一些同行們提起過,三位當家都是一等一的狠人。
特別是大當家和二當家,兩人皆習有一手好內功。
聽說兩人早早便打通奇經八脈,大周天運轉自如,一身內力不輸於一些早已成名江湖的老輩高手。
一聽惹上了這幫人,蔥頭心裡當時就慢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