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次日上午。
一輛輛轎車乘夜進入榕城刺桐花封鎖區,匯聚在一棟商樓內。人聲鼎沸,交頭接耳,小聲談論著,看這架勢,對比前幾天的嚴苛態度,想來消息已經徹底驚到上層。
兩天擴一倍的區域,上面也對封鎖刺桐花不怎麽抱希望了。
既然封鎖不住,那就降低風險,研究它,把握利益。這次迷霧發生大動蕩,重新定義其存在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後續發現;
《世界層次論》
陳清河的報告已經在小范圍流傳,此時趕來的人,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內幕。
由商城改建的會議室,佔地約三百平方,幾盞大燈揮灑耀眼光芒,把在座一百多個人照得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才能看清台上坐著的幾人。
在座有三成是迷霧參與者,七成是各方代表,這場會議不許錄像,外面設有軍用級信號屏蔽儀器。
陳清河坐在台上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屁股,環顧四周,人人肅穆。場下坐得滿滿當當,條件相當簡陋,別說茶水,就連會議桌都沒有,只有一把塑料椅。
要不是這次迷霧地震,太多人進了醫院,恐怕會更擠。
台上共五個人,原本負責刺桐花事件的應急指揮組組長江學軍隻坐在次位,現在坐主位的是一個不認識的中年人,江學軍作為榕城本省的代表隻坐側副,主位身份不言而喻。
“各位領導,同志們;”
“現在開始開會。”
江學軍眯著眼掃視會場,見場面靜下來後,道:“今天的主要會議內容是傳達貫徹‘刺桐花非自然事件’的規劃和研究工作。”
“會議有兩項議程:一是請新任指導小組組長曾力同志傳達工作會議精神;二是市新局陳清河同志發表重要報告。”
………
“同志們;今天,我們在這裡召開會議,我認為是十分必要的,這對接下來工作的開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對於剛才江學軍老同志的講話,我認為,講的非常好,非常深刻。希望在座的同志,認真領會,深刻理解。”
“我其實加入工作不久,也沒有什麽要補充的,下面就進入會議的第二項議程,陳清河同志?”
………
………
“大家看這幅圖,注意這兩條線!”
一幅簡單模型圖投影在幕布上,圖分上下,中間兩根線分割,一實一虛兩根線把圖分作三塊,各有不同的標志,最上面是一個地球,中間是一團白煙,最下面則是古城截圖。
“這裡,代表我們的地球,也就是現實世界。”
“中間,是我們探索的刺桐花區域,我們也叫它迷霧世界。”
“下面,是最近出現新的未知區域,我叫它底層世界。”
“當然,一些信息太少,命名可能不那麽準確,例如底層世界暫時只有我一個人去過,降臨到一座叫‘南陽府’的古代城市,背景時代疑似明朝。”
………
“這回所有人腦海裡出現的光幕,據我觀察,應該是對應這張圖的。”
“本來今天我向領導申請,只是要對去迷霧工作的同志來一次經驗分享,免得後續發生意外,想不到陣仗搞這麽大。”
“我想說的是,底層時間和迷霧不同,我在那待了二十多個小時,但從迷霧離開隻兩個多小時左右。而且那世界很危險,有類似武功的存在,甚至可能更強,人也是真實。”
“底層能不能繼續往下,
我不肯定。” “死亡是不是像迷霧那樣不致命,也有待驗證,所以危險不能說沒有。但底層和迷霧的物質共通,這一點已經確定!領導小組有意選十位志願者,由我領導小隊,明天早上八點集合,做先鋒探索——”
“由專家組給的預測,迷霧隨著繼續擴大,地震恐怕會很頻繁,氧氣、水資源等等限制,價值不免大打折扣,而底層則不同,它是一個新的,活的,未知的世界。”
“如果有志願,可以在會後找江副組長報名。”
………
陳清河一翻發言很亂,而且緊張,東一頭,西一榔,沒個發言核心。
但會場所有人都聽得十分認真,不少人筆頭都沒停下來過,激動、猶疑、向往等等複雜情緒出現在一些從未見過迷霧的人臉上。
會議完畢。
在場人登時交頭接耳起來,嗡嗡嗡作響,陳清河隨正副組長離開,婉言謝過誇讚,剛走出門就遇到跑來報名的古淑珍,索性在門口等她。
“你剛才講嘅真爛!”
古淑珍見陳清河先是挖苦一句,隨後又好奇問道:“你真嘅待了一兩天?見到人用功夫咩?其實不跟著你,我們自個去也行吧?”
“……”
陳清河無語,轉身就要走。剛才開會時看到坐在前排的古淑珍臉色不好,一直沒什麽精神的樣子,想著聊兩句開導一下,沒想到多心了。
“等下,你系要回小區嗎?”古淑珍拉住陳清河。
“對,怎麽了?”
“順路,幫我搬點東西回去啦!”
隨著迷霧中的刺桐花小區化作了廢墟,一些原本搬到隔離樓的住戶都被通知可以回去了。其中當然包括租住在刺桐花的古淑珍。
畢竟住在擁擠的臨時安置場,哪有家裡舒服。
陳清河自然無所謂,來到旁邊一棟寫字樓,七層電梯進門,入眼是一張張鐵架床排列,似大通鋪般,到處可見的鍋碗瓢盆,兩人穿過雜亂的廊道,來到一間相對好一點的單間。
陳清河見到兩個認識的人。
“阿珍,都說不用幫忙!”
“是啊,我們自己就可以了。”
這裡住的不是古淑珍,而是原七棟三零五業主、前段時間經手的肇事逃逸案受害人的父母,那對五十多歲的夫妻,沒想到他們也在這,而且竟然和古淑珍認識!
“跟天事,我同包租公好朋友來的,該幫忙的噢。”古淑珍咧著嘴笑,招呼陳清河幫忙,側開身廖芸才認出陳清河,拘謹道:“警官同志您怎麽來了?”
“你們認識啊?”
………
聊過才知道,古淑珍原來開的牛腩鋪是租他家車庫改的。這次杜根生和廖芸因為處理房子的事,剛好撞上刺桐花事發,被限制隔離。後來事件雖然明朗不少,但和刺桐花業主們住一起,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就被暫時困在了這裡。
幾天前,因為沒能及時給兒子辦喪,還是阿珍作擔保,才允許離開去參加火化儀式。
………
“就是因為這事,你沒了編制?”
陳清河抱著一大箱雜物,跟在後面,他之前聽組裡說過因為一件事阿珍罷工不做事,惹得領導大罵,陳清河那時才入迷霧,她幾乎算兩邊唯一能用的溝通橋梁。
“不系啊, 我貪財想搵錢的嘛!”
因為封鎖,街道上一輛車也無,人走在這,有種別扭的疏離感,一行人很快見到了小區大門,杜根生和廖芸卻突然停在空曠的十字路口。
車禍撞爛的欄杆和綠化帶還沒有修。
阿珍停在遠遠處,呆呆地看著蹲在路口的杜父杜母,太陽把她的影子拖得老長,回頭有些歉意的朝陳清河點點頭,示意稍等一會,兩人乾站在那等。
………
“包租公人很好的!”
“我同鄉裡出省,被騙點錢,就剩一輛餐車來嘅。他把車庫借我做餐坊,第一碗牛腩就系賣他。人又靚仔,心也好好,可惜我系齙牙妹嘅哇!”
兩人坐在小區門前的花圃旁,身邊不時經過從寫字樓搬回來的刺桐花業主。
古淑珍可能因為迷霧受的刺激,加之觸景傷情,情緒有些波動大,頭也低低的,連帶聲音都帶點顫音;“他老母,我都準備去整牙齒了!”
………
下午兩點半,陳清河回到臨時分配給自己的屋子,這是一間二居室,房間彌漫一股濃濃的兔屎味,原本是放置實驗動物的,隨著迷霧擴開,就空置了下來。
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回到房間。
原地蹬了蹬,又做了五六十個俯臥撐,充沛的力量不及迷霧體的變化,但也有顯著提高,這一點他自身最為清楚。
可因為個例,他報告時提起,研究人員也很鄭重,但簡單測試後,全都是正常值,陳清河自己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有就沒有了後續。
隻記錄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