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餓殍遍野流民遍地的慘狀,馬永康大驚失色。
他連忙詢問隨行官員們,隨行官員們也一臉懵逼不知道怎麽回事。
他感覺到大事不好,立刻趕往成都拜見趙不息。
“大理國願意做蜀錦生意?”
趙不息對此感到十分驚喜,忙問道:“他們不擔心別的什麽問題?價格呢?他們有沒有大肆壓價?”
“大理國主段正興表示只要私下裡秘密進行就可以,他們那邊人會管好自己的嘴,我們這邊也只需要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明國和偽朝都不能奈何我們,畢竟距離遠,他們鞭長莫及。”
馬永康開口道:“至於價格,他們也沒有太過壓價,只是希望我們可以降低兩成左右的售價就可以,因為他們也要承擔風險,對於這一點來說,臣以為這並不過分,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趙不息緩緩點頭。
“確實,只是降價兩成的話,並非無法接受,只要他們需要的數量足夠多,對於朝廷來說還是獲利頗豐的。”
說著,趙不息沉悶依舊的臉上終於久違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燃眉之急總算是解決了,馬卿,你是不知道這些日子朝廷有多難過,如此一來,朝廷終於不用擔心沒錢用了,軍費,養官的費用,地方費用……終於能解決了!”
馬永康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又想到了成都府周邊所見所聞,不由得開口問道:“官家可知成都府周邊流民驟起、不得安生之事?”
“流民驟起不得安生?”
趙不息皺起眉頭:“當真有此事?為何?為何沒有人將此事通報給我知道?要是當真如此,那我……”
說到這裡,趙不息一愣,頓時明白了些什麽。
馬永康也沒有再說什麽。
他很清楚,趙不息不久之前還是個官員,雖然脫離群眾,但是官員之間的髒事他應該知道的不少,和自己一樣,深知官員欺上瞞下手段乃至於他未必就沒有操作過此類事件,更何況他還是個財政官員,負責過鹽務工作。
鹽務工作裡頭到底有多少彎彎繞,只有從事過的人才知道。
“臣一路返回成都,官道上都有大量流民。”
馬永康歎息道:“雖然朝廷缺錢,但也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吧?眼看著天氣越來越冷,萬一流民大量凍餓而死,絕望之下他們會做什麽,就真的不是朝廷能決定的了。”
“不,這不是我原先想要做的事情,我做了算術,若是底下人真的認真執行朝廷指令,是絕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的。”
趙不息連連搖頭,然後面露怒色道:“除非有人試圖以此牟利,欺上瞞下,在朝廷的規定稅率之上另行攤派!”
“這樣的事情從來也不會少,官家難道不知道嗎?”
馬永康搖頭道:“底下官吏少有奉公者,多是為自己謀利小人,當前局勢,外有明國虎視眈眈,若是內部再出現王小波李順故事,那麽朝廷會變成什麽模樣,官家當真做好準備了嗎?”
趙不息沉默許久,深深歎了口氣。
“若沒有你帶回來的好消息,我就算知道了這件事情,怕也是不能扭轉局面,因為你帶回來了這個好消息,我才有回轉的余地,馬卿,這都是伱的功勞。”
“全賴陛下洪福齊天。”
馬永康低聲道:“那麽是否收回成命?”
趙不息再次沉默了許久,久到馬永康站的腿都酸了,趙不息才開口。
“都放出去了,收回也就顯得沒有必要,而且與大理國的貿易眼下還不知道能持續多久,一旦出現變故,想要再次頒布此類政策,就真的要激怒蜀民了,所以……暫時收回一至兩個加征課目,稍微緩解一下民間狀況吧。”
馬永康長長一歎。
“但是那些已經流亡的農民已經失去了土地,土地基本上也到了本地大戶手中,那些農民又該如何生存呢?”
趙不息看了看馬永康。
“你覺得呢?”
“吃進去的肉沒有吐出來的道理,想讓那些大戶把土地吐出來還給農民,幾乎不可能,唯有勒令他們不得繼續掠奪土地,且需要在冬日搭建粥棚、施粥以確保失地農民不會凍餓而死,等開春朝廷財政寬裕,再想辦法。”
馬永康給趙不息想了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先熬過這個寒冬再說。
趙不息覺得眼下也確實沒有別的辦法,所以只能聽從馬永康的建議。
隨後朝廷頒布命令,取消幾個稅收科目,然後嚴厲禁止大小官吏在朝廷規定的稅額之上另行攤派。
又斥責某些地方官員粗暴之舉釀成流民遍地,嚴重影響民間穩定,遂勒令地方官員收攏流民使之歸鄉。
接著出台政令限制地主豪強巧取豪奪地主土地,不得再有類似事件發生,又要求大肆收割農民土地的地主大戶搭建粥棚,在來年開春之前都要施粥以確保失地農民不會餓死。
朝廷會在政策頒布之後立刻派遣巡查禦史四散而出,嚴厲監督各地官吏,使他們不得擅自攤派,也會監督大戶,看看他們有沒有搭建粥棚保障失地農民的性命。
若是沒有,一定要嚴懲。
這個命令頒布下去之後,趙不息覺得情況應該能得到控制,於是放下心來,之後,成都朝廷恢復了朝廷控制的成都錦院的工作與生產,重新開始了蜀錦的織造,準備搞一大筆錢來緩解一下朝廷的困局。
趙不息認為這些命令頒布下去之後就能在相當程度上遏製住流民情況的繼續惡化,可以讓局勢趨於穩定,然而對於朝廷來說,放出官員吏員下鄉搶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想要讓嗜血的群狼收手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好不容易有機會吞吃民眾血肉,這些嗜血狂徒又怎麽會輕易收手呢?
反正朝廷在成都,皇帝在皇宮,又不會親自來監督他們辦理這些事情,辦不辦不還是他們說了算?
至於讓大戶們搭建粥棚施粥給失地農民們這件事情,基本上也挺搞笑的,如何操作完全是大戶們說了算,朝廷也沒有什麽具體的要求和措施,有太多的空子可以鑽。
趙不息完全低估了官僚們的貪婪和大戶們的奸詐,他依舊沉浸在度過危機之後朝廷財政充足、可以辦很多事情的想象之中。
他不會知道自己還將面臨什麽,更不知道成都朝廷有限度恢復蜀錦貿易的情報很快就傳到了中都,擺在了蘇詠霖的書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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