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傳集體農莊的時候,官府和複興會都是緊扣著為農民解決難題的角度進行宣傳的。
農民所面臨的問題就是上工和種地在很多時候成為了一個二選一的難題。
家裡有足夠勞動力還好,主要在種地,剩下來的去工地,家裡勞動力要是不夠的話,這個問題就非常嚴重,而且農會還解決不了,村子裡經常鬧糾紛,搞得大家都很不開心。
終於,在長期的糾結和無奈之中,朝廷想了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叫做集體農莊。
顧名思義,集體的農莊。
面對兩難的問題的時候,想解決問題,那麽就帶著土地加入集體農莊吧。
輪到你上工的時候你就去上工,你的土地農莊會安排人幫你耕種,確保土地收成。
輪到其他人上工的時候,你就要在集體農莊的組織下為大家耕種土地,努力投入,像伺候自己的土地一樣伺候大家的土地,不分土地是你的還是他的。
最後土地收成的時候,不從原先土地上的收成來分配,不根據土地原先是誰家的就歸誰家來收獲,而是按照一種叫做工分的東西來分配。
工分通過勞動力進行農業生產、工地做工和為集體農莊的成員們進行後勤雜務服務等多個方面進行獲取和累積。
大家一起將土地收成全部匯聚在一起,公開稱重,公開記錄,然後根據個人工分進行公開分配。
公平公正公開,任何人有疑惑都可以找農會詢問這個事情,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誰也不騙誰。
總之加入集體農莊,你就是咱們自己人,遇到豐收年大家一起吃飽飽,遇到災荒年大家一起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絕對不會餓著誰,絕對不會不管誰,不拋棄不放棄,只要辛勤耕種、上工不偷懶,那麽有大家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而且集體農莊不設門檻,也不會有什麽奇怪的限制,自願加入,你要是什麽時候覺得不好了,你也可以退出。
進來,歡迎。
退出,好走。
當然了,集體農莊不能一點規矩都沒有,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一點相信大家都沒什麽疑惑。
集體農莊最大的規矩就是進入之後,在享受集體的服務的同時,也要為集體服務。
並且進入之後,土地就成為集體所有而不是你個人所有,不能像從前那樣自由買賣了。
想要回土地並且自由買賣,可以,直接打報告退出集體農莊,退出了,土地還是你的,你想怎麽做都可以。
但是在集體農莊期間,土地屬於集體所有,你是集體的一份子,土地私有關系暫時凍結。
而且犯罪、偷懶耍滑屢教不改者,就算加入了集體農莊也會被清退出去,集體農莊是大家辛勤勞作之後共享成果的生產機構,不是養懶漢的慈善機構。
把這個事情和農民們講清楚,不欺瞞,不隱藏。
願意接受的就進來,不願意接受的朝廷也不強迫。
這一套制度最開始在中都附近進行試驗,中央直接監控管理,小心翼翼的運營,小心翼翼的詢問農民的感覺。
每個季度都要搞調查,每年都要弄一次總評選,原先設計的制度也在這一次次的調查和評選中進行調整,不斷更新迭代。
和預想的一樣,最開始很多農民都因為不能接受土地變成集體的、不是自己的而拒絕加入集體農莊,覺得朝廷這是在亂搞。
還有人覺得這是朝廷的陰謀,是朝廷反悔了,不想把那麽多土地交給農民,要把土地從大家手上奪回去,這是一個陰謀。
別看他們現在說得好聽,現在加入進去容易,到時候退出來一定特別難!
所以相當一部分農民對此有著較強的戒備意識。
為了發動更多農民加入,各級農會組織成員的土地反正是帶頭加入集體農莊,他們也竭盡全力勸說農民們加入集體農莊。
但是真要不加入,他們也沒辦法,只能聽之任之。
第一年度集體農莊的加入數據很難看,加入集體農莊的農民其實並不多,在大部分農村內,加入農莊的農戶比例還不到四成。
第二年開春之前,還有一部分農民覺得加入不加入區別不是很大,對生活來說沒什麽改善,所以決定退出。
朝廷遵守諾言,不阻攔。
還有一些人抱著偷奸耍滑的想法加入集體農莊想要薅羊毛,結果發現羊毛根本薅不動,所以要麽主動退出,要麽被集體農莊主動清退。
於是這一數據變得更難看。
但是第二年,集體農莊的優越性逐漸開始體現出來了。
集體的力量終究大於個人的力量,尤其在這個生產力落後而自然災害威力強大的年代,只需要一次稍微不那麽風調雨順的經歷,就足以改變很多農民的看法。
推行集體農莊政策的第二年,燕雲地區較之前一年少雨,略乾旱。
官府修建的水利工程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所以災害不嚴重,糧食減產量比較有限,大局沒有任何改變。
但是放在一個區域內,個人和集體之間的差別還是十分清晰的體現了出來。
一邊是眾人拾柴火焰高,一起挑水一起用,輪班輪流挑水、休息,生產規劃科學有效,效率很高,大家集體克服困難,保證了集體土地的生產規模和成果。
一邊則是步履艱難,土地減收難以避免。
秋收時節,集體農莊內部工分分配之後,農莊成員的收入普遍高於個人農戶,對比十分清晰,幸福指數大幅度攀升。
局面逆轉了。
隨著宣傳力量的加強,秋收之後,大量感受到個人力量渺小而集體力量強大的農民要求加入集體農莊,直接形成一股加入集體農莊的風潮。
最後經過統計,整個試驗區內直接有百分之九十三的農民加入了集體農莊。
還剩百分之七就是不要加入,可能死要面子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
蘇詠霖都聽說了,之前最早一批農民選擇加入集體農莊的時候,有不少人對他們冷嘲熱諷,覺得他們加入農莊就是著了官府的道,官府就是要借這個集體農莊把他們的土地拿回去。
絕對不加入,說什麽都不加入。
那也沒關系,不強迫。
倒是試驗區之外的農戶們聽說了集體農莊使用集體的力量挑戰缺水困境的消息之後,紛紛表示對集體農莊很是心動,詢問當地農會他們這邊什麽時候也能搞個集體農莊試試水。
看得著的好處擺在眼前,那還有誰真的傻嗎?
於是在第三年,洪武六年年初的時候,中都地區的集體農莊數量較洪武五年直接增加了三倍,集體農莊成員規模也大幅度攀升,集體農莊政策初步受到民間的承認。
這一點讓蘇詠霖很高興。
而在河南、山東之地,因為黃河工程的存在和長期的災害經歷,農民們普遍對集體農莊存在著更大的需求度和接受度。
且因為地理因素,他們長期與官府合作,該地區加入軍隊的人數很多,支持軍隊進行征戰的次數很多,白條流通程度最高,屬於絕對的革命老區。
這些地區的民眾普遍更加信任明國官府,對明國官府也缺少燕雲地區農民的那種戒備感。
加上複興會組織對燕雲地區集體農莊推行的故事的宣講,洪武六年山東與河南地區的集體農莊一經推行就迅速佔據了整個農戶規模的五成以上,然後快速突破七成。
到三月份,這一數字穩定在了八成八左右,暫時不到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