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長安攻防戰,死在戰亂裡的權貴富戶是真的很多。
以至於張越景在統計的時候都很吃驚,感覺徒單合喜是有計劃有組織的消滅長安城中有名富戶,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
難道還想臨死之前撈一波錢,死了以後還能帶到地下?
這明顯不可能,只能是便宜了光複軍。
不說他們搜刮而來的巨量財富都便宜了光複軍,這些權貴富戶在長安城周邊、整個京兆府乃至於關中沃野之上佔據了大量土地。
粗略統計一下,這波被徒單合喜乾掉的女真、漢人權貴富戶名下田產就有超過一百萬畝,廣泛分布在關中大地之上。
這只是粗略的統計,進一步精細統計之後,極有可能繼續上漲。
這些無主土地自然是光複軍的戰利品,所有歸屬已死權貴的東西也都是光複軍的戰利品。
好家夥,徒單合喜這到底是在給光複軍挖坑還是在給光複軍送大禮啊?
張越景的感覺越來越複雜了。
張越景這一路大軍行進順利,立下大功,而另一頭,蘇海生率領的齊魯兵團主力也高歌猛進,一路攻城拔寨,立下了很大的功勞。
被張越景幫著才攻克了大慶關這件事情蘇海生不可能完全不在乎。
他還是挺在乎的。
所以攻克大慶關之後,蘇海生暗暗和張越景較勁,覺得丟了一次臉絕不能再丟第二次,必須要找回場子,於是他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自己率領,兵鋒直指慶陽府,一路交給他看中的部下薑良平,兵鋒直指延安府。
到時候大軍在慶陽府會師,一起掃蕩金夏邊境諸州府,實現和西夏的完全接壤。
定下戰略目標之後,蘇海生就率領軍隊強勢突進,所過之處金軍無不潰散,金國官員無不乞降,逃跑都算是有膽氣的,正面迎戰者那真的是鳳毛麟角。
蘇海生只有在進攻宜君縣的時候才遭到了縣令周德偉的堅決抵抗。
他堅決不投降,率軍死守縣城,而且本身好像還有一定的威望,蘇海生攻城兩天也沒見他們內部出什麽亂子。
於是蘇海生不再留手,全力攻城,大軍全部壓上,狂轟濫炸兩天兩夜,終於在攻城第五天的上午攻破了宜君縣城。
縣令周德偉不死心,率軍進行巷戰,與光複軍激戰到了下午時分,金軍全部被殲滅,主導者周德偉被擊殺全部的衛兵,然後被俘虜。
蘇海生審訊周德偉,問他身為漢人,為什麽要為金國如此忠誠、阻撓光複軍光複中華的行動。
周德偉驕傲地挺直胸膛,怒斥蘇海生等人是逆賊,表示自己身為大金國的官員,寧死也不會為賊人做任何事情。
還光複中華?
區區一群逆賊,有什麽資格往自己臉上貼金說自己要光複中華?
呸!
他的態度讓蘇海生非常不滿。
“在乎官職多於在乎族群,寧願拜夷狄之君也要做官,也要做人上人,什麽大義都只是在嘴上說說,說來說去,你也只是為了做官而已,對吧?”
蘇海生蔑視著周德偉。
周德偉頓時大怒。
“忠孝節義,豈是爾等逆賊所能理解!我自幼飽讀聖賢之書,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治理天下,安撫百姓,造福於民,此等情懷,你這種逆賊懂什麽?”
“你今年多大?”
“四十!”
“嗯,那你出生的時候還是宋人,作為宋人,卻做著金國的官兒,你這忠孝節義好像有點名不副實吧?”
周德偉一愣,眨了眨眼睛,又怒道:“爾等逆賊,也配談忠孝節義?”
“我是逆賊,那又如何?至少我不談忠孝節義,你呢?身為宋人卻做金官,滿嘴都是仁義道德,滿心都是榮華富貴,虛偽至此,還有臉面在這裡嘲諷我嗎?真是荒天下之大繆!”
“我……”
“你什麽你?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嘴上喊著忠孝節義,漂亮話說的比誰都多,實際上呢?苟且鑽營,貪贓枉法,欺壓百姓,破家滅門!”
蘇海生怒道:“上等人之無恥,在你身上是淋漓盡致!令人作嘔!來人,拖下去,斬首示眾!”
周德偉瞪著眼睛,連連怒吼自己什麽都沒有做過,自己清廉為官,正直為民,從來沒有做過貪贓枉法之事,蘇海生是在憑空汙他清白。
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難道還能舍棄他上等人的地位不成?
所以他還是死了,被一刀梟首,在圍觀他的士兵們的注視下,死了。
上等人周德偉就這樣死了。
但是,和他一樣的上等人還有很多很多,所以蘇海生和蘇詠霖一樣,前進的腳步不會停下。
蘇海生繼續率軍向慶陽府方向進攻,一路疾馳猛進,再也沒有遇到過像樣的抵抗。
與此同時,慶陽府尹烏延蒲轄奴也感受到了真正的危險。
為了應對西夏在邊境的威脅,徒單合喜在生前安排慶陽府、延安府和鎮戎州三個地區屯兵備戰,所以這三地各自擁有一萬邊防軍,戰鬥力還算不錯,對上西夏軍隊可堪一戰。
但是那是在內部安穩、他們僅僅只需要面對西夏軍隊入侵的情況下,現在光複軍都已經打到他們背後了,他們如何還能保持安穩呢?
這是腹背受敵的情況!
烏延蒲轄奴不知道延安府和鎮戎州的情況如何,他只知道自己這邊情況很差。
人心惶惶,軍心動搖,而光複軍實力強大,兵鋒正盛,根據哨探的情報,光複軍已經佔據了安定縣和襄樂縣,眼看這就要往慶陽府來了。
潼關和大慶關的防禦顯然是失敗了,光複軍擅長野戰,一旦大量進入關中,必然成席卷之勢,絕非數萬兵力可以阻擋。
而自己手裡只有一萬正規軍,就算把所有的簽軍雜役都算上,也就三萬出頭,根本不足以遏製光複軍的攻勢。
連潼關和大慶關都能突破,光複軍還有什麽是辦不到的嗎?
烏延蒲轄奴從心底裡感到了一絲恐懼感。
思來想去,雖然他還不知道長安淪陷、徒單合喜身死的消息,但是他覺得不能在原地不動彈就等著送死,於是他做出了一個決定——跑。
蘇海生所部前鋒抵達慶陽府首府安化縣三天之前,烏延蒲轄奴就帶領麾下女真主力軍一萬余人向鎮戎州撤退,準備會合鎮戎州防禦使蒲離黑與他合兵一處,兵力多一些,安全也更有保證。
至於後路……
到時候再說吧!
烏延蒲轄奴腳底抹油,帶著同樣膽怯的軍隊逃跑了,蘇海生抵達慶陽府的時候,愣是沒有遇到一點抵抗,所以地方漢官帶著地方守備部隊全部投降,乖巧的很。
而另一邊,薑良平倒是在延安府遇到了延安府尹高景山的強烈抵抗,雙方在樂盤鎮拉開架勢真刀真槍的幹了一場。
高景山集合了一萬人的主力部隊和兩萬強征過來的炮灰簽軍擺開了架勢, 讓正規軍驅使著炮灰們頂在前面和光複軍拚命,打算等炮灰們消耗了光複軍的體力之後再出動主力部隊擊敗光複軍。
薑良平和蘇海生分兵,帶著兩萬軍隊來取延安府,軍隊人數不如高景山,但是他絲毫不擔心。
因為他站在山崗上用望遠鏡觀看金軍陣勢的時候發現大部分金軍都沒有批戴完整的甲胄。
有些隻穿了身甲,有人隻戴了一個頭盔,有人隻套了胸甲,有人乾脆什麽都沒有,穿了一雙行軍作戰靴,完整披甲的軍隊主要位於金軍大陣後方,數量不多,大約隻佔金軍全軍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
其中還有相當部分的騎兵。
步軍手上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除了刀槍之外,居然還有相當一部分削尖了頭部的木棍。
觀察到了這個場景之後,薑良平就明白了。
這支金軍,這支在絕望之中繼續抵抗的金軍,必然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