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詠霖提出的的行省改革計劃,是對漢魏“行台”制度和金國“行尚書省”制度的一種繼承和發展。
漢魏時期,尚書台成為中央實際決策機構,為了維護中央集權制度,彰顯中央的力量,有些地方不能解決的事情就會由中央派出專門工作組處理,稱之為行台。
這一制度源遠流長,但是到隋唐時期逐漸廢止。
金國時因為頻繁的軍事行動,這一制度又被拿了出來,但是主要出現的原因多是因為軍事問題,為了給執行公務的尚書省高官以軍政實權,方便他行事,彰顯中央權威。
此時的行尚書省並非定製,也不是地方行政區劃,而是一種官署機構。
而蘇詠霖的改革方案則不然。
他準備在在地方上以【行尚書省】的名義取代唐宋以來的道、路級建制,使之成為實實在在的地方上的一級行政區劃,而不是道路等曾經的監察機構、後來的行政機構。
他打一開始就要把行尚書省變成確切的一級行政機構,行尚書省主要負責承接中央尚書省的政令,對地方行政進行管理。
看到這個地方,眾臣屬心中凜然。
蘇詠霖對此的解釋還是很有他個人的風范。
“國朝初立,往往是經過戰亂而結束亂世,此時往往人口銳減,天下人心思定,地方上除了恢復生產並沒有太多的閑雜事務,中央朝廷的壓力也不會太大。
這個時期,由朝廷直接管轄到州縣二級倒也不算難度太大,唐的道,宋的路,最開始都是監察官署,並非行政官署,但是到後來,慢慢的都有了行政職掌。
原因很簡單,天下承平日久,人口大增,人心思變,地方上小事大事全部增多,需要朝廷決定的事情越來越多,朝廷不堪重負,不得已賦予道路官署行政職掌。
最開始,這都是強乾弱枝的策略,受到前漢州牧和前唐節度使的影響而做出的決策,但是往後,又不得不走回老路,如此,之前的諸多謀劃、限制,都成了笑話。”
蘇詠霖據此認為與其到後面朝廷不堪重負了再走回老路,不如一開始就把路給拓寬,把執掌明確,積累一級行政區劃的行政經驗,為未來人口大增、日常事務增多而做出提前的應對。
對於蘇詠霖在這方面的做法,眾臣屬心中想法不一。
有人覺得這是提高效率的好事,有人覺得這會造成地方對抗中央的情況發生,不利於有宋以來強乾弱枝的傳統治國方略。
宋製固然繁瑣,但是宋製杜絕了制度層面的官僚、武將反叛中央的可能,至於其他造反的那些平頭老百姓……殺了不就行了?
但是這一回沒人反對了,倒是有人主動站出來支持。
民政司郎中耶律成輝公開站出來力挺蘇詠霖,認為蘇詠霖的這一做法是對的,他堅決支持。
耶律成輝帶頭,接下來耶律元宜也立刻站了起來,表示他也支持蘇詠霖的看法。
緊隨其後又有幾個人站了起來,仿佛忽然間才意識到這樣做是有意義的。
孔拯和霍建白不約而同的都看了耶律成輝一眼,仿佛對他的眼疾手快感到不滿。
那麽快表達自己的政治立場,是想幹什麽?
蘇詠霖對此只是笑了笑,沒多說什麽。
接下來,蘇詠霖的改革計劃裡還決定廢除路、軍、監級行政規劃,隻保留州、府兩種規劃,並且還要廢除當下的六等州制度。
這六等州制度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意義,都督州、防禦州、團練州、節度州、觀察州和刺史州這六個等級的州也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
唯一的區別就在差遣名目與級別,以及給武官、宗室提供一個什麽樣的官額。
當然主要是武官。
以宋朝對武官在權勢上的打壓與人格上的侮辱,為了不讓武官過分壓抑從而生出反叛之心,就要用豐厚的俸祿來籠絡武官,讓他們沉溺於享受榮華富貴,不會反叛朝廷。
簡稱養豬。
這六等州制度就是用於此處。
比如都督州就提供一個親王專用的正二品都督官額,官稱是【使持節都督某州諸軍事、某州刺史】或者【某州(大)都督兼某州刺史】。
而實際的一州長吏的差遣名目是【知某州軍府事】和【通判某州軍府事】,這是提供給文臣做事情掌握實權的職位。
規劃嚴密且相當繁瑣,一個人能做的事情,愣是要兩三個人甚至三四個人來做,然後一個州需要提供三四份俸祿,以此籠絡人心,贍養朝官。
這一點上宋人就做的更加聰明,雖然對武官在權勢和人格上進行打壓,但是給足夠的榮華富貴,相比之下高麗就做的很差勁。
王晛也學習宋朝苛待武官厚待文官,結果做得太過火,惹得武官無法控制怒火,最後發動兵變,把文官宦官殺得一乾二淨,最後王晛自己也死了,直接開啟了高麗的百年武人專政。
而蘇詠霖既不準備打壓武官,也沒有相關的需求,留著這些制度只會增加額外的吃白飯官員的數量,徒增財政困境——
他正好需要增加足夠的法律方面的官員數額,所以保留這些無聊的制度毫無意義,就乾脆的一刀切,全部裁撤,給未來的辦事乾員騰空間。
於是他宣布所有行政州一律設定為刺史州,所有州級長官一律為州刺史,沒有額外稱謂。
六等州制度廢除,寄生於六等州制度上的所有官職名目全部砍掉,一個不留。
這對於群臣來說自然是一個重大改革項目,群臣心有戚戚。
但是砍掉了吃白飯的武官冗官員額之後,蘇詠霖當然也沒有對文官更加溫柔,他要一視同仁。
武官有六等州制度幫忙養著,文官也有耗費極大的相關待遇政策。
比如【官職不代表職掌,拿到差遣才算是能掌權辦事,否則就是個吃白飯的吉祥物】這一現象就是這一政策的直接產物。
要說重文輕武也就算了,偏偏對文官政府也是百般限制,一件事情明明只要一個職位一個官員來做,偏偏搞出官職和差遣之分,一個職位養好幾個人。
一個專門負責辦事的下級甚至找不到能夠直接領導他的上級,面對諸多繁雜的命令不知所措。
這種權責不分的情況也只有宋朝能發生。
現在這樣的情況在南宋依然存在,在金國相對較好一些,雖然采取宋製,但是大部分隻保留了名目,沒有保留實際,盡管如此,冗官的情況依然不少就是了。
這一點,當時耶律成輝都和他有過詳細的描述,講述金國行政方面的困境以及完顏亮對這些困境做出的一些改革——該說不說,完顏亮還是個富有進取精神的改革家。
可惜遇到了蘇詠霖這個要革他的命的人。
而現在,蘇詠霖決定繼承完顏亮的某些做法,要做的就是把名目和實際都給砍掉。
他決定取消金宋以來官職名目與差遣之間的區別,把原先的文職虛職全部罷黜,所謂的知州、通判之類的差遣名稱也一概取消。
什麽官職做什麽事情,沒有那麽多彎彎繞和冗官。
刺史就是一州行政首腦,就是負責一州行政事務,沒什麽知州通判之類三三兩兩奇怪的名目。
縣令或縣長就是一縣行政首腦,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冗官員額一刀切,互相鉗製的手段可以利用權力製衡來達到,無需增加毫無意義的冗官員額。
新的國家不養吃白飯的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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