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陸遊的詢問,王祈扭過頭看了看陸遊,點了點頭。
“陛下在洪武二年便廢除了城門稅,從此大明子民進入城池不再需要繳納城門稅,可以自由進出。。。”
陸遊有些意外。
“那可是好大一筆稅收啊,說不要就不要了?明國當真富庶啊!”
“大明並不缺少這一點點稅收,大明有更多正當的途徑收稅,並不需要百姓承擔這部分稅收,便廢除了。”
王祈笑著開口道:“大明廢除很多苛捐雜稅,這個【很多】,是真的很多,不是假的很多,陛下憐惜民力,關愛民眾,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陸遊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其他的可以合理懷疑,畢竟沒有親眼看到過,但是這種親眼看到的事情,卻沒有懷疑的必要。
陸遊不自覺的歎了口氣,一抬頭,卻看到虞允文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心中一緊,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向虞允文點了點頭。
虞允文看了他一會兒,沒什麽別的動作,便收回了視線,繼續看著明國城門衛兵對南宋使節團隨行物品的檢查。
檢查了大概兩炷香的時間,檢查完畢,一切正常,可以通行。
陳光遠便笑著拱手道:“多謝陳相公的配合,一切正常,可以進城了。”
陳康伯淡淡笑道:“無妨,上國的規矩,我們懂。”
陳光遠呵呵一笑,不以為意,引著陳康伯等人進入中都城,並且安排他們住進了鴻臚寺負責管理的中都城官方外交驛站——四海亭。
四海亭位於中都城東南,商業區旁邊,臨近中都城東南的商業街,是一座高三層的大型建築物,佔地頗廣,上下共有三百多個房間,有一人單間,雙人間,還有五人六人的多人間,安排南宋使節團毫不費力。
安排四海亭工作人員處理南宋使節團入住的事情之後,陳光遠便找到了陳康伯。
他告訴陳康伯,蘇詠霖會在三天之後接見他們,這三天內,南宋使節團可以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洗去一身的疲憊,有什麽需求都可以和鴻臚寺主事王祈說。
在他和四海亭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南宋使節團成員可以去到中都城任何對外開放的地方,不受限制,沒什麽太多的忌諱。
他還特意介紹了臨近四海亭的那條商業街。
“大明參謀院總長辛棄疾前往南朝臨安城之後,一直對臨安城的繁華大街念念不忘,直到這條街興盛起來之後,辛總長數次前往遊玩,說這條街頗有南朝臨安城的景象,諸位若有興趣,可以前往遊玩,晚上最好,最是熱鬧。”
陳康伯點了點頭,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陳光遠又吩咐了王祈一些事情,便前往皇宮去複命了,王祈則留下來繼續處理南宋使節團的入住事宜。
使節團的人們經過一整個白天的奔波勞碌,到這個夕陽西下的時分,已經是饑腸轆轆疲憊不堪了,王祈很快安排了他們的晚飯和沐浴事宜,一行人吃了晚飯洗了澡,便回到房間睡覺去了。
就算想外出遊歷中都風情,也可以放在明天之後,反正時間還有很多,今天先入睡比較好。
陳康伯倒是心思很重,但是他已經六十七歲了,這一次出使舟車勞頓,吃過飯沐浴之後,他就支撐不住疲憊的身體,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虞允文心思也很重,但是他也五十四歲了,精力不比當年,疲勞之下,也是無法支撐繼續算計,只能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唯有陸遊還不到四十歲,精力還是可以的,吃過飯洗過澡回到房間之後,
吃了一些提供給他們的果品,便打開了《洪武政論》繼續研讀,一邊讀一邊想著一路前來所見到的一切。看著看著,心有所感,他又拿出了自己攜帶的紙張,開始寫一些心得體驗。
他書寫自己一路前來看到的一切,並且將自己所知道的南宋的情況與在明國發生的事情做了一番對比,最後得出了一些讓他十分無奈的結論。
南宋打不過明國,或許並不是一個偶然現象,並不僅僅只是明軍的強大和宋軍的虛弱。
或許內裡還有更加深層次的原因。
比如明國內部的團結等等……
陸遊不停地寫,不停地寫,一直寫到深夜,感覺到困倦之後才停下筆來上床休息。
閉眼之前,他還在想,如果說明國所發生的一切都和《洪武政論》當中所說的一樣,那麽,南宋真的能戰勝明國嗎?
一個沒有剝削和壓迫、得到民眾傾心擁護且自身不犯大錯的政權,真的是可以被戰勝的嗎?
巨大的工地上沒有成建制的武裝力量監督,勞工還可以大口吃肉,人民進出城池不需要繳納城門稅,輕輕松松就能進入城池,也沒有人為難……
這樣的政權,真的可以被戰勝嗎?
激進主戰派的中原攻略真的還有實現的可能嗎?
陸遊懷著如此的疑惑沉沉睡去。
這一夜十分安詳,南宋使節團的人睡得很香,很熟。
下半夜,王祈被召入皇宮,去見蘇詠霖。
王祈來到蘇詠霖的書房中時,蘇詠霖還在處理國務,王祈便站在書房中稍等了一會兒,等蘇詠霖把手頭關中地區需要一批有經驗的基層指導員前往支援的請求批複完成。
批複完了手上的奏表之後,蘇詠霖長長松了口氣,看了看自己右手邊高高一摞子處理完的國務,還有左手邊更高一摞子更待處理的國務,無奈的笑了。
“做皇帝,手握天下之權,就要付出這樣的辛勞啊,國務永遠處理不完,這邊處理了很多,那邊只會來更多,必須要你來處理,不處理不行,不處理,國家就要出亂子。”
蘇詠霖站起了身子伸了一個懶腰,又說道:“多少次想給自己放個假,但是又想到了趁著官員們的休沐日多處理一些國務,或許就能爭取更多的休息時間,便忍不住在休沐日也來處理國務,結果越處理越多,根本看不到頭。”
王祈笑了笑。
“陛下勤政愛民,雖然勞累,但是天下人一定會變輕松,農民們不用那麽辛苦的求生也能吃飽肚子了。”
蘇詠霖聞言,邊點頭,便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若非如此,我這般拚命就毫無意義了,好了,這一路上有什麽值得匯報的消息,便告訴我吧。”
在天網軍內“兼職”的王祈點頭,然後將自己這一路上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了蘇詠霖,蘇詠霖聽後緩緩點頭。
“也就是說,為首的三個人裡,只有陸遊顯示出了動搖之意,其余兩人都還屬於死硬派,不曾動容?”
“可以這樣說。”
王祈說道:“屬下以為除了陸遊之外,其他兩人根本就是懷著一種根本不願意相信的態度在看待大明,他們似乎完全不想相信大明真的發生了巨大的變革,並且越來越強。”
“人往往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對於不願意相信的事情,就算是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他也會覺得你再使用障眼法,是提前布置好的,一切都是假的。”
蘇詠霖搖了搖頭,笑道:“不用在意這些人,這些人必將死於他們所懷疑的一切,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們也不會悔改,這就是上等人,根深蒂固的上等人思維。
我們要做的,是爭取陸遊這種人,這種會產生動搖,會懷疑也會相信的人,值得我們的進一步爭取,事實上這種純粹的理想的影響比咱們在南宋收買的那些細作要更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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