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複軍內部和民間的反對,趙開山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趙開山不管不顧,也沒有答應部分將領提出的以部分兵力攻擊開封府給孔彥舟一個教訓的建議。
他決定既然要打,就打個大的,目標是整個南京路。
一口氣把整個南京路奪下來,不僅能擴充實力,還能增強威望,一舉多得。
將領們對此非常不讚同,認為趙開山的計劃實在是太空泛了。
陳喬山苦勸。
“我軍剛剛打完大名府,損失很大,還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整,這個時候就要對南京路開戰,難度太大了,而且轉運糧食的輔兵和民夫也損耗很大,急需休整,不堪使用啊。”
李嘯也接著勸說。
“南京路很大,而且有金賊重兵駐防,我軍雖然人多勢眾,也不會多出很多,貿然出擊,勝負難料,還是多做一些準備吧。”
趙玉成也不支持父親的行動。
“末將以為,我軍各方面都沒有準備好,行軍打仗不能打無準備之仗,總要給軍隊一個月到兩個月的時間準備,一兩個月之後,局勢可能又和現在不同,有待商榷。”
“一個月兩個月?”
趙開山眼睛一瞪:“最多半個月,如果不能出兵,爾等全部治罪!曹州單州之恨,我必洗雪!若不能洗雪,我有何顏面自稱光複軍之主?”
這次出兵愣是被趙開山整出了大義名分。
為了報仇,為了向孔彥舟討回公道,為了給二州百姓報仇雪恨。
說到這個份上,難道還能回避嗎?
光複軍的立身根本就是和金人的不共戴天,被欺辱到了這份上還不奮起反擊,趙開山和光複軍的處境就會非常尷尬。
所以這一戰看起來還真是不得不打,有意勸說的人也隨之放棄了勸說,暗自對孔彥舟充滿了惱恨。
如果不是他屠戮二州百姓,這一戰或許不用打的那麽大,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於是這一戰就開打了。
二月下旬到三月上旬,蘇詠霖在河北大力整軍、訓練軍隊的時候,趙開山統領十萬軍隊正式向南京路發起了進攻。
他親自統兵越過黃河向開封發起進攻,沿途遇到了金軍的強力阻擋,雙方在開封以東的地區接連展開數次大戰。
趙開山是憋著一口氣一定要討回場子,精銳齊出,把麾下最能打的李嘯和陳喬山二人放在最前面和金軍血戰,屢屢擊潰金軍防線。
金軍也有能征善戰的將軍和精兵,打防守反擊戰,一樣可以挫敗光複軍進攻的兵鋒,奪回失去的防守點,繼續和光複軍對峙。
孔彥舟其實比較慌。
南京路戰區是金國比較重要的邊境戰區,直面南宋的軍事壓力。
本身在邊境幾個州就必須要布置一定數量的軍兵,這是不能動的邊防部隊。
加上他為了防范光複軍優勢兵力對整個南京路的蠶食,還要分兵防禦其他城池,所以總體上來說兵力不太多,能動用的機動兵力也就那麽兩三萬人。
當然,他並沒有料到趙開山居然直接領著主力來打南京路,還直接朝著開封而來,一副要弄死他的架勢。
在他看來趙開山最多派人收復曹州和單州,然後就不會越過黃河來攻,就算來攻,也不會動用主力,象征性的意思一下而已。
畢竟他把曹州單州毀成那副德行,再怎麽要開打也要等過幾個月吧?
結果趙開山還就真的一個月都沒用就動用主力往開封而來了。
情況不妙了。
北方中央軍主力肯定是無法南下支援他的,否則大名府也不會那麽快的完蛋而得不到援助。
問題有點大。
孔彥舟摸了摸額頭,摸出一手汗。
為什麽?為什麽趙開山那麽一頭熱的找他麻煩來了?
其實如果他沒有對曹州和單州進行焦土清理戰術的話,趙開山未必會孤注一擲朝著開封來,但是他的確狠狠地扇了趙開山一巴掌,趙開山已經恨死了他。
孔彥舟只能下令強征簽軍,用少量正規軍控制大量簽軍在開封東部黃河支流兩岸和光複軍反覆交手,雙方互有勝敗。
孔彥舟在為人方面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但是由於多年帶兵,對軍事問題非常了解,是軍事問題的行家裡手。
不說多麽有天賦,經驗還是足夠的。
所以光複軍盡管人多勢眾,在正面戰場上也沒能佔孔彥舟多少便宜。
孔彥舟還善於使用少量騎兵發起突然襲擊,對光複軍造成一定的威脅,往往剛剛擊破金軍的防守據點就被金軍騎兵突襲,失掉之前的戰果。
趙開山惱怒之下下令光複軍騎兵發起強襲,試圖和金軍騎兵打個旗鼓相當,但是光複軍的騎兵在這方面的確差點意思,難以和金軍騎兵抗衡。
光複軍一時間難以突破金軍的防線,金軍也受限於戰鬥兵員不足,難以驅逐光複軍。
戰局很快陷入了僵持階段。
而在戰局陷入僵持階段以後,孔彥舟最擔心的反而不是趙開山率領的光複軍了,而是南邊的南宋是否會趁機發起進攻。
這是他的狗頭軍師向他提出的擔憂,說趙開山那麽大動作的來進攻開封,很難說南宋方面不會有什麽動作,萬一南宋會策應光複軍,那麽整個南京路就真的危險了。
孔彥舟一個人能同時應付光複軍和宋軍兩路夾擊嗎?
孔彥舟當時就覺得背後直冒冷汗——這是他出擊曹州和單州之前所沒有想到的事情,當然,他如果想到了,也就不會貿然出兵了。
現在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除了多加防備、傳令邊境各州進入緊急狀態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孔彥舟只能求神拜佛,祈禱上天保佑南宋不要出兵北上配合光複軍。
南宋這邊的情況其實挺複雜的。
一方面陳誠之得到了趙開山的通報之後,感到十分震驚,立刻將此事上達天聽,讓皇帝趙構知道。
趙構知道以後也很震驚,於是立刻找來宰輔大臣們進行商議。
光複軍大起義在中原發展得更好了,如火如荼,趙開山不僅攻克了大名府,還打算進取南京路,攻克開封府。
他將以十萬軍隊對開封府發起進攻,而進攻開封的時候,為了防止金軍從邊境調兵北上支援,他希望臨安方面可以派兵支援他,牽製南京路的邊防部隊。
總而言之雙方可以協力,一起攻克南京路,之後南宋方面如果想要開封府,他也非常願意迎接趙官家回歸舊都。
他還問了一句,趙官家是否思念故鄉?
這話其實正常說來是有點不尊重趙構的,有點陰陽怪氣的感覺。
但是趙構聽了這話,卻忍不住的想起了他出生和長大的地方——開封。
那是一座非常繁華的城市,雖然在江北,卻有著江南都無法比擬的繁榮與昌盛。
人口繁多,商業繁榮,整座城市從日出到日落再到深夜時分都能看到人流,是一座不夜城。
那座城市裡的羊肉料理真的非常好吃,好吃到了幾十年過去趙構依然無法忘懷的地步。
臨安的羊肉雖然也是頂級廚師做出來的,也很好吃,但是無論如何都吃不到當年的那個味道了。
他在那裡度過了最美好的時光, 對於那座城市懷有深切的感情。
當然,這種感情自然是無法超越求生欲望的,所以當求生欲佔據高峰的時候,無論宗澤怎麽呼喊,他都不會回到那裡。
宗澤喊得聲嘶力竭,喊到了吐血而亡,他也不為所動。
他早已被嚇破了膽,嚇出了心理陰影,開封是他跨越不過的心障,他想回去,但是他不敢。
他矛盾到了極點,幾乎矛盾出了人格分裂,每當他想要做點什麽的時候,就會左右互搏,然後選擇安於現狀,什麽改變也不會做出。
簡而言之,趙構安於現狀,隻想隨波逐流,不敢再做出任何會影響現狀的決策,不敢背鍋,不願背鍋。
只要安安穩穩的,就好了。
任何試圖打破現狀給他找麻煩的人,都是他所不喜歡的。
而這,是陳康伯非常不讚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