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朝元老的努力也沒有成功,這對於滿朝文武來說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溫敦思忠都辦不到的事情,他們自然也沒有把握相信自己能辦到。
於是滿朝文武內心凜然,不得不按照完顏亮所說的全力施為,整個朝廷雞飛狗跳,和諧友好的局面不複存在。
養尊處優已久的官僚們被逼無奈,在皇帝的強製命令下進行著自己完全不習慣的高強度工作。
九九六都是奢望,零零七成了日常,很多官僚的身體吃不消,為此得病倒下的都有不少。
完顏亮對此十分惱火,下令把生病倒下的人全部革職,換上另外一批人來乾活。
在他看來,這群養尊處優的混蛋稍微乾點事情就要死要活,還有什麽資格佔據高位?
這下可把滿朝文武嚇得不輕,高強度工作的同時也讓家人想方設法尋求補身體的高級補品,吊著一口氣也要在這場高強度的工作進程當中撐下去,絕對不能倒下。
漸漸的,這一波工作進程簡直有了軍備競賽的趨勢。
雖然這樣的做法是十分不人道,也讓完顏亮大失人心,但是客觀上完顏亮的行動精簡了臃腫低效的金廷中央,裁撤了一批庸碌無能或者身體孱弱的官僚,提拔了一批精乾的官僚上台。
這批精乾的官僚為了獲得皇帝的信任,自然會努力辦事,客觀上增強了金廷的辦事效率,使得完顏亮的命令得到了更好的貫徹執行。
這倒是意外之喜。
於是金廷動員全國兵馬的進程又被推進了一大步。
完顏亮可絕對不是什麽坐以待斃之徒,為了盡快平叛、穩固自己的地位,他加緊擴軍,女真正兵數量不夠,他甚至還把手伸到了契丹人那邊。
契丹人自從被征服之後,日子過得也不是那麽順心,除了少部分契丹貴族被女真權貴接納並且進入朝堂之中,大部分契丹人甚至回歸了祖先的放牧生活。
沿著燕山山脈分割出的山前山後之地,有七八個群牧,普通契丹人就在這裡生活、牧馬,喝風吃沙,生活質量比起當年肯定是大大的下降了。
當然,純粹的放牧生活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大部分契丹人在遼國也不見得就活的多好,也一樣要被遼國權貴剝削。
但是至少不是二等公民,腦袋上只有契丹權貴而已。
然而在金國,契丹人成了二等公民,政治地位下降了。
更因為契丹人曾經狠狠壓製過女真人,欺負過女真人,所以女真人對契丹人的態度也不是多好。
如今大部分契丹平民主要生活在金帝國的北部草原地區,在這裡放牧生活,順便成為金帝國和草原上的遊牧騎兵之間的緩衝。
為了金帝國的西北邊防,契丹人還真的付出了不少,多次和草原上的遊牧騎兵戰鬥,所以付出了不少犧牲,也殺死了很多遊牧部落的騎兵,與之有很深的仇怨。
動員令送到西北路招討司的時候,一個名叫撒八的契丹人最先得知了此事。
撒八是西北路招討司中的譯吏,通曉女真、契丹諸文字,平時專門為不懂契丹文字和語言的女真上官服務,也負責幫女真長官轉達朝廷對契丹人部落的命令,算是個普通的公務員。
因為職位低微,還時常遭到女真長官的不公平對待,要說他對金國有什麽歸屬感,倒也是純粹的開玩笑。
他做金國的公務員,主要是能混口飯吃,多少也能比其他人更早一點知道金國政策的變動,從而帶著自己的親朋好友有效規避那些政策裡的坑,甚至還能獲取一些利益,改善一下生活。
所以撒八在親朋好友的群體之中還是挺有聲望的。
大家都覺得撒八是個可靠的好朋友,比較信任他,宣揚他的聲望,一來二去,周邊的契丹人也就都知道了撒八的名聲。
之前金帝國雖然也有一些比較過分的政策,但是多少留有余地,沒有太過於刺激契丹人,契丹人想要和平安穩的生活,基本上能忍的都忍了。
但是這一次的政策實在不是什麽正常人可以發布出來的政策。
每一戶契丹人家都要出壯丁,十八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壯丁都要隨軍出征,哪怕一個家庭裡有多個壯丁也不準留下來侍奉父母。
等於適齡的可以戰鬥的男人全部都要出動,除了當官的以外,任何家庭都不能保留馬匹,必須要全部投入戰爭之中,為金帝國所用。
開什麽玩笑?
壯丁沒有了,戰馬沒有了,那我們還有什麽戰鬥力量呢?
要是這個時候草原上的遊牧騎兵來打劫,咱們還有什麽可以用來對抗的?
撒八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巨坑,一旦跳進去,山前山後的契丹各部族可就真的完了。
到時候別說能不能給金國立功,怕是前面打著,後面老家都要被草原上的各部落給揚了。
這可不行啊。
消息很快傳開,在西北路招討司中工作的契丹吏員們都得知了這個消息,非常憂慮,然後這種憂慮又從吏員們蔓延到了他們的家人、朋友那邊,並且進一步蔓延。
到正月底,基本上山前山後諸部落的契丹人都知道這個事情了。
撒八在西北路招討司的契丹吏員當中算是比較有聲望和本事的,於是考慮到族群的安危,大家推舉他去和朝廷方面負責這個事情的上官燥合、楊葛兩人商討一下。
撒八於是帶著豐厚的禮品前往尋找燥合與楊葛兩人,與他們做進一步的交談。
“契丹諸部落住在國家的邊境,素來和草原上的部落關系不好,世代交戰,仇怨很深,保持一定的士兵和戰馬也是為了給朝廷戍邊, 我們戰勝了,朝廷也會得到安穩。
但是如今朝廷要我們全部的壯丁和戰馬一起參戰,如果這個消息被草原得知,他們派遣大軍來偷襲,我們又該如何自處呢?還請上官向朝廷轉達我們的請求。”
燥合與楊葛收下了撒八帶來的豐厚禮品,轉頭卻又感到憂慮。
因為對這件事情,他們從西北路招討使完顏沃側那邊得知朝廷的態度非常堅決,或者說皇帝的態度非常堅決。
這個事情是皇帝一力推動的,是皇帝下令要求這樣去做的,朝中本來有很多大臣不讚成這樣做,甚至於四朝元老溫敦思忠都進言讓皇帝不要這樣做,但是皇帝一意孤行。
所有人的勸阻都失效了,如果不遵照皇帝的命令辦事,他們這些當官的可能都很難保住自己的命。
所以又如何能夠幫契丹人說情呢?
他們對此感到十分不安。
而撒八每日都在催促這兩人給他一個答覆,問問他們這件事情能否說情解決,他們左右為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急的他們想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若是要說,必然不會成功,可是如果讓契丹人知道這件事情根本不容更改,我真的擔心這裡會出事,朝廷的命令過於嚴苛,就算是我也認為這樣是不可以的。”
楊葛深深地感到憂慮,整日裡唉聲歎氣,接著不慎感染風寒,就這樣沒過幾日,居然一病不起,死了。
撒八頓感晴天霹靂,意識到大事不好,十分焦慮,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六神無主,坐立不安,不知道該怎麽做。
正在此時,一個據說是來自南方的契丹商人找到了撒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