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阿鄰看完這封蘇詠霖寫給他的信,沉默良久,不言不語。
少頃,沃澤發現他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將軍?”
沃澤小聲發問:“信上寫了什麽?”
完顏阿鄰抬起頭,看了沃澤一眼。
沃澤嚇了一跳。
完顏阿鄰的面上滿是濃重的怒氣和殺氣。
他從沒見過完顏阿鄰有過如此表情。
接著,完顏阿鄰做了表情管理,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名送信騎兵,然後撕掉了這封信。
把這封信撕的碎碎的,伸手一揮,全給揚了。
“回去告訴你們的將軍,他的狗命,我遲早會來取,但絕對不是今天,你讓他記住了,我一定會把他碎屍萬段,碾成肉末,滾。”
完顏阿鄰調轉馬頭就走。
送信騎兵很快返回,沃澤追上了完顏阿鄰,很奇怪的詢問道:“將軍,那信上到底寫了什麽?”
“不該問的就不要問。”
完顏阿鄰強忍心中怒火,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不要怒吼出聲。
“可是將軍,我們真的不打了嗎?”
沃澤繼續發問。
“嗯。”
完顏阿鄰感覺自己的怒火已經壓抑到了極致。
沃澤卻讀不懂空氣,情商也不高,他隻想說自己想說的事情,知道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於是他果斷點火了。
“賊軍就在那邊列陣,我們卻不打,這不是顯得我們怕了他們?自騎兵可以裝甲衝陣以來,哪有騎兵怕步兵的道理?”
完顏阿鄰一愣,隨即勒住了自己的戰馬,翻身下馬,走到沃澤身邊,盯著他看。
“下來。”
“啊?”
“我讓你下來。”
“哦。”
沃澤點了點頭,翻身下馬,站在完顏阿鄰面前,不知道完顏阿鄰要幹什麽。
完顏阿鄰當然不會做什麽奇怪的事情。
他只是一腳踹在了沃澤的胸口而已。
但是這一腳的力度顯然有點大,就算沃澤穿了胸甲,好像也沒有起到太大的防護作用。
沃澤的表情因為痛苦而快速扭曲,整個人連退好幾步,之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慘叫連連。
完顏阿鄰可沒有就此收手,他撲了上去,對著沃澤就是一群拳打腳踢。
“我怕?我怕什麽?我怕什麽?!你怎麽敢說我怕了?我是怕事的人嗎?只要我想,我能立刻把那個混蛋碾碎,但是我不,我要把他的身體放在石磨盤下面,就像磨面那樣,把他一點一點磨碎掉!磨碎掉!!!”
完顏阿鄰的情緒失控了,他瘋狂地吼叫著,對著沃澤拳打腳踢狀若瘋魔,嚇得周圍的親兵們大氣不敢出一口。
可憐的沃澤好歹也是一個武將,結果被自己的上司狠狠揍了一頓,然後失去了意識,昏了過去。
等完顏阿鄰把怒火發泄的差不多了,才從他的身上站起來,喘了幾口氣。
看著頭破血流不知死活的沃澤,完顏阿鄰走回了自己的戰馬,翻身上馬,且調轉馬頭,面向河道方向。
“準備進攻。”
身邊親兵們面面相覷。
完顏阿鄰用殺人的眼神看著他們。
“聽不懂我的話?傳令,準備進攻!!!再不去我殺了你們!!!”
他怒吼出聲,嚇得親兵們渾身哆嗦,趕快按照他的命令四散而出,去傳遞準備進攻的命令去了。
至於倒霉的沃澤,則被自己的親兵扶起來,趕快往無極縣城趕,希望趕得及上藥,能把命保住。
被上官拳打腳踢這樣的倒霉事兒,真要撞上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自認倒霉。
另一頭,送信騎兵回到了陣中,把完顏阿鄰拒絕進攻的消息帶了回來。
“他走了?”
“嗯,他走了。”
蘇詠霖沉默片刻。
“他還有說什麽嗎?”
“就說要來取將軍的命,但不是今天,就把信撕掉了,然後走了。”
“信撕掉了?”
蘇詠霖似乎捕捉到了什麽,開口問道:“怎麽撕的?”
“很用力地撕碎了。”
“多用力?撕的多碎?”
“這……撕的粉碎,就是很粉碎的那種。”
信使手忙腳亂的比劃著,很努力地想要比劃出那種粉碎的感覺。
辛棄疾作為戰略力量——赤斧營的指揮官以及軍事參讚跟在蘇詠霖身邊,對蘇詠霖如此詢問感到不解。
“將軍,咱們渡河最大的問題就是金賊萬一不來攻,又當如何,現在這種情況,追究他把信撕的有多碎,又能如何呢?”
“撕的越碎,他就越是憤怒,越是憤怒,就越會做出被憤怒驅使而不是被理智驅使的事情,幼安,一個人要是被憤怒主導了思考,他就離敗亡不遠了。”
蘇詠霖給辛棄疾解答了疑惑,然後傳令全軍進入最高等級的戰備。
金軍肯定會發起進攻!
戰備命令傳達下去不到一刻鍾,原本那些正在緩緩退卻的金軍騎兵忽然止住不動了,一陣混亂之後,他們重新對著勝捷軍的軍陣擺出了攻擊態勢。
辛棄疾驚訝地看了看蘇詠霖。
蘇詠霖攥緊了拳頭。
決定勝捷軍是就此覆滅還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的一刻就要到來了!
蘇詠霖把全部的精銳士兵和經驗豐富的大將都派了出去,他們全部盯守在接近一線的位置,從高級軍官到基層軍官再到普通士兵,每一個人都瞪著眼睛,滿臉緊張的看著對面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頭的金軍騎兵。
那種威壓的感覺,的確能給人極大地心理壓力。
一眼望不到頭的軍隊給人帶來的視覺衝擊力是極為恐怖的。
打從開戰以來,勝捷軍雖然並不是沒有正面對抗過騎兵的衝擊,但是那麽多的、那麽成建制的大規模的精銳騎兵,他們還真沒有見到過。
這一次,蘇詠霖也算是頭一回認識到當年嶽飛到底面對著怎麽樣的敵人,然後以怎樣的堅持和勇氣擊潰了那樣凶殘的敵人,一路高奏凱歌。
真是神一樣的人物。
蘇詠霖由衷的向他表達誠摯的敬意。
然後握緊了手中刀。
這一戰,不分職位高下,人人皆需血戰,上至蘇詠霖,下至普通一兵,人人都有血戰敵軍力爭勝利之責任。
如果軍隊出現抵擋不住穩定不了的跡象,蘇詠霖就會帶領自己的親兵衛隊和辛棄疾的赤斧營投入戰鬥,把自己的全部底牌都壓上去,包括自己本人的性命。
這一戰,沒有第三種可能。
要麽贏,要麽死。
金軍方面,怒火中燒的完顏阿鄰也沒有小覷有了準備的勝捷軍。
雖然他對卻月陣了解不多,或者說壓根兒就沒有了解,但是看著勝捷軍一面臨敵的態勢, 他意識到這個軍陣不好對付。
四面攻打勝率才高,一面攻打難免遭到強有力的反擊,造成比較重大的殺傷。
所以他也決定祭出絕招,不玩虛的。
出征之前,朝廷方面給他準備了一千套重甲,可以裝備一千名重甲鐵騎。
仆散忽土告訴他,重甲來之不易,能穿戴重甲的精銳騎兵和強壯戰馬數量也不多,讓他在關鍵時刻使用,可以破開敵陣,立不世之功。
完顏阿鄰當然有自己的想法,對付孫子義的時候,發現孫子義軍隊強度不夠,並不需要使用重甲騎兵就能擊破,所以沒有使用。
而眼下,就算勝捷軍強度也不夠,但是為了發泄心中被激起的屈辱和怒火,他決定投入重甲鐵騎,要讓蘇詠霖和他的勝捷軍為四十萬殉難的女真族人付出血的代價。
他要讓這裡全部的光複軍都付出血的代價,然後把他們的腦袋全部砍下來築京觀,永遠的震懾河北、山東人,讓他們不敢再有叛逆之心。
只要勝捷軍軍陣露出一點點破綻,他就會立刻投入重甲鐵騎,把那一點點破綻狠狠的撕碎,讓他們所有人都清楚明白的知道反抗大金國到底意味著什麽!
就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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