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毛山君交流完後,盡管心中還有疑慮,但杜振仁還是立刻動身,準備找管事的三老和裡長們商議。
他是鎮上的捕頭,雖然不入品級,但在“吏員”中的位置並不低。
再加上一身武功人盡皆知,在鎮上有不少名望。
毛山君讓他先將治所內的衙役聚在一起。
青石院內,在治所值守的二十多名帶刀衙役,看著站在高台上的杜捕頭和曾隊正摸不著頭腦。
因為站在兩人中間的,竟是名大家並不認識的陌生少年。
“我乃毛山萬法宗親傳弟子,如今鎮外有妖魔作祟,不日就將進城屠戮,我遊歷至此心中不忍,匡扶正義乃是我輩正道義不容辭的責任,所有人聽我指揮,方有一線生機。”
台下竊竊私語,若不是長官同站台上,表情嚴肅,只怕眾衙役就要哄堂大笑起來。
嗡!
一道金光匹練自少年身前閃起,空氣中的雨氣都似乎消減幾分。
下一瞬間,金光疾馳,繞院而飛。
整個院子頓時鴉雀無聲。
“劍仙之術?”
“那飛的到底是甚麽玩意?”
片刻後,所有人皆是嘩然色變。
……
在當眾演示了一番“禦劍之術,其實就是將法器金錢劍用真元包裹,繞著院子飛行一圈後,毛山君終於暫時唬住了治所內的衙役。
緊接著就是各項緊張忙碌的準備工作。
命令曾壽帶著二十多名衙役挨家挨戶敲門。
就說接到線報,小股撚軍正在附近流竄,隨時可能會攻進鎮子。
在朝廷宣傳下,不少沒有接觸過撚軍的鄉民相信,這些人燒殺搶奪,無惡不作,都是青面獠牙的吃人匪盜。
衙役們借著防備撚軍的名義將所有青壯聚到鎮門口,老弱婦孺則先往鎮治所集中。
毛山君這才跟著杜振仁一同拜訪鎮上鄉紳。
開始兩家,杜振仁說明事情原委,並再三保證毛山君是傳說中的有道高人。
這些家有薄財的士紳雖面露恐懼,但一聽要讓他們撤出家宅,頓時大搖其頭,直呼荒唐!
甚至有老學究馬上破口大罵,難道要讓內宅中的女眷與那些泥腿子混在一起麽!
成何體統!
杜振仁漲紅了臉,但也覺得有些不合禮法,不知如何再開口爭取士紳支持。
看來只有好好跟他們講講道理了。
毛山君輕歎口氣,心中暗道。
讓杜玉香化成模樣恐怖的鬼怪形象,每到一處鄉紳家宅,先讓杜玉香入內“問候”,他再隨後捉鬼降魔。
接下來的“勸說”過程就順利了許多。
只不過衙役口中的少年劍仙,變成了士紳口中的邪門魔頭。
直到正午時分,整個潭西鎮除了任家大宅,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撚軍施展“妖法”,將要屠城的消息。
“鎮子裡有沒有興建時間很久的廟宇或者祠堂?”
毛山君向緊跟在杜振仁身後的七八位鄉紳問道。
在這些鄉紳心中,眼前這個面帶笑容的少年可比不知道真假的“撚軍”恐怖的多。
“鎮西有座前朝就建成的土地廟,祠堂鎮上幾大家族倒是都有,不過最大的還得是任家祠堂……”
見少年臉上的微笑快要消失,一名頭髮花白、身著儒袍的老者才顫聲開口,其他眾人紛紛點頭。
“曾壽,將所有屬虎屬龍生肖的未婚男子都帶到土地廟中!”
曾壽帶著幾名捕快領命而去,
在場眾人中,他對毛山君最為信服。 “杜捕頭,還請你帶著幾位鄉紳,搜集鎮上火油,提前裝入木桶,並將馬匹、牛羊、騾驢等大牲口集中到任家大院前街附近的鄉民院中!”
杜振仁心中隱隱覺得毛山君放出的鬼影身形有些熟悉,但並沒認出那鬼正是自家妹子,略微猶豫幾分後,才朝身後幾位鄉紳拱手,請他們幫忙。
“何老爺,你帶著家丁,將鎮上的黑狗、公雞捉到鎮治所,隨時聽我消息,以備殺狗殺雞……你放心,等度過此劫,我送你一道毛山招財符,保證你生意興隆!”
“王秀才,你選出些識文斷字的書生、帳房,準備好黃紙、朱砂……”
根據每個人見到鬼影的懼怕程度,和驚恐之下做出的應激反應,毛山君能從中分析出不少信息。
那何老爺因為生意暗算過競爭對手,見鬼後第一反應就是高呼不要害我;
王秀才強奸過一名十歲少女,雖最後娶回家做了小妾,但不堪他的惡心癖好,早早病死……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心中有鬼,杜玉香所化鬼影就是什麽樣子。
誰說陰鬼只能在荒郊野嶺乾些害人行當?
在我毛山君手中,鬼亦能救人!
……
哪怕展示了一些手段,並且假借真實存在的撚軍威脅眾人。
鄉紳中眼神躲閃,盤算著等煞星離開就回宅收拾細軟,逃出鎮外的仍然不在少數。
只是毛山君並不在意,他相信很快,這些人都會痛哭流涕地尋找自己這位“毛山萬法宗弟子”的幫助。
眾人各自散去,整個鎮子愈發亂哄哄起來。
遊手好閑之輩趁機偷搶,婆娘媳婦哭天喊地;
土豪鄉紳帶著妻小、架起牛車準備出城逃難;
相信撚軍來襲者憂心忡忡,收拾家中的糞叉菜刀;
……
潭西鎮還有兩處地方毛山君還沒有去過。
他先是到了鍾記棺材鋪,在用手敲門、用金錢劍砸門全無果後,終於放棄。
就是不知道鍾老板是通過什麽特殊渠道提前得到消息離開了潭西鎮。
還是他帶著兩徒弟躲進了鍾家後院陣法之中。
鎮上有些道行的修行者,毛山君只知道鍾家這一戶,鍾家選擇置身事外讓他心中一沉。
剩下的任家現在更不容有失。
……
秋雨停了。
鎮外漸漸響起陣陣騷亂聲,聲音越來越大。
“報!鎮東五裡外皆是霧氣,馬驚未進!”
杜振仁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衙役騎馬狂奔,同時嘴中不斷高聲報喊。
“讓我進城!霧裡面有鬼,俺兄弟……俺兄弟被鬼吃了!”
一個膀大腰圓,滿身油汙,手持尺許尖刀的大漢鼻涕眼淚齊流,抱頭往鎮子跑來。
不少人認出了這是家在離城最近村子的屠戶豬肉張。
很快,“鬼霧來了”的消息像風一樣,傳遍了整個潭西鎮。
說來也怪,鎮子亂做一團,位於鎮中心、如同一座小城堡似的任家大宅卻高門緊閉,沒有一個人進進出出。
毛山君左手摸著熾熱的右手中指,站在任家大宅門前片刻,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