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手來自虎門城,根本不管守門衙役,拿出馬鞭左右抽打,闖進城內,縱馬狂奔。
一直到任家大宅門口,幾名精乾騎手才翻身下馬,推開青衣小廝,快步奔到前堂大廳。
已經得了仆人稟報的任文器見到騎手胳膊上綁著的白布。
還未等來人開口,頓時眼前一黑,幾乎就要暈倒。
他在管家攙扶下勉強站立,伸出手指顫顫巍巍道:
“我爹死了?”
數種可能場景幾乎瞬間就出現在腦海。
二弟任富貴秘不發喪,盡可能霸佔家產。
大哥任威勇後發製人,派兵回來主持大局,爭奪族長位置。
自己夾在中間,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任人擺布……
為首的騎兵聞言一愣,抱拳沉聲道:
“三老爺,不是老太爺,是大老爺被撚軍暗害,遺體昨日已到家中。”
大哥任威勇死了?
他先是一驚,隨即一喜,轉念一想,又是眉頭緊皺。
老爹早已辭官多年,在朝廷頂多有些表面的尊重。
二哥掌管家族生意,手下雖養著一批家丁惡仆,但在真正權貴看來,不過是土狗瓦雞。
某種程度上,手握朝廷兵馬的大哥任威勇才是任家頂梁柱。
而現在,頂梁柱塌了。
“不可能!我大哥功夫高絕,怎麽可能遭到暗算!”
任文器一屁股做在軟榻上,拍著桌子高喊。
騎手面露難色,解釋一番道:
“二爺讓我請您去虎門城一趟,商量下大爺的下葬事宜,老太爺悲痛交加,臥床不起,也想見您一面。”
“好!好!快準備馬車,咱們馬上出門!”
任文器分寸已失,府上一片人仰馬翻。
直到套上馬車,後宅跑出名侍女,慌慌張張地走到任文器身邊,附耳說道:
“奶媽受不了又跑了一個,小少爺飯量太大了……”
任文器氣得胡子亂跳,壓低聲音狠聲道:
“找些牛羊奶先應付著!他若是不吃就餓著!”
“實在不行,就用你的奶!”
尚未婚配的侍女又羞又憤,還想說著什麽,卻見老爺一拍腦門。
“若不是那禍害,我差點忘了!”
任文器忙喊過前來報喪的騎手問道:
“你們是怎麽過來的?”
騎手愣了一下,心想難道三老爺傻了,拍了拍胯下駿馬:
“回稟三老爺,當然是騎馬來的。”
任文器直接從馬車上跳下來:
“廢話!你們沒見到咱們家墓地附近的鬼霧麽!若是繞開槐林,怎麽可能這麽快到?”
“鬼霧?”
幾個騎手對視一眼道:
“我等快馬加鞭,連夜急行,直穿槐林,沒有碰到什麽霧……”
任文器表情不斷變化,他已成了驚弓之鳥,對各種神秘力量產生了心理陰影。
他猶豫片刻,直接讓車夫改變方向:
“去鎮東土地廟附近,我要去請個人護送咱們一同去!”
……
聽完任文器的護送請求,毛山君收起桌面上那堆骨符。
妖獸骨骼承載靈氣效果此一般黃紙強的多,這幾日毛山君抓緊時間,在用掌心如意分割的野豬牙製成的空白骨符上,練習繪製《毛山萬法》中記載的幾種一階法符。
可惜煉製成功率還是很低,最後隻製成一張攝魂骨符和一張大力金剛骨符。
“鬼霧散了?”
毛山君心中一跳,
自己一直等待的時機變化終於出現。 任威勇竟然死了,昨夜屍首一到,槐林鬼霧就散去。
兩者之間沒有關聯,毛山君說什麽也不信。
“任老爺可以繞開槐林,取道鐵網山脈,時間也就慢上一天,何苦非要冒險呢?”
任文器在毛山君面前早已沒了脾氣。
“老夫但凡有辦法,哪裡還能來麻煩道長,本家那邊傳過信來,大哥身邊人要求明日就下葬,老二認為應該按照咱們這邊的老風俗,停屍七天,過完頭七再下葬。”
“我爹因為這事已經臥床不起,若我去的晚了,搞不好一場喪事變兩場,只怕我爹也……”
毛山君眉頭微皺,自家現在狀態,比當初跟師傅分別是強了數倍,各種能做的準備也都做了,思量片刻後,他伸出五根手指道:
“五百兩!”
“你搶錢……好吧!”
剛剛從夫人手中奪回財政大權任文器先是一跳,隨即面色發苦,答應下來。
他是徹底怕了,上次家中怪事就來了個餓死鬼投胎。
若是這次再出甚麽古怪,還不如讓他自個轉世投胎,省得活的再不安生。
見他答應,毛山君也不收拾東西,將院門鎖好,坐上了任家車隊。
用得著的隨身物品都在水陰法袍內袋中,庭院內的八卦陰陽魚足以震懾一般宵小。
拿著五百兩銀票,毛山君不禁輕歎,不是自家太貪財,而是沒有金錢供給,只怕吃飯都成了問題。
所謂窮文富武。
武道修為進入暗勁後,他對自身血肉軀體的掌控更為精細,要求也更嚴格。
平日裡一般食物進入體內後,會殘留的各種雜質,對日後修行不利。
且但凡練武,一舉一動間莫不消耗氣血,一開始用真元補充氣血還未察覺出這點。
等到跳僵和活屍轉化的真元消耗了小半,才發現自家需要到真元的地方實在太多!
增長自身修為、溫養法器、製作符籙……
用真元補充氣血只能當作權益之計,平時裡還得靠各種大補之藥、猛獸血肉等物。
五百兩,不過一個月恰飯之資。
……
任家車隊數十人,馬車兩輛。
任文器和貼身仆人乘坐居中馬車,其他沒有功夫在身的管事隨從擠在另一輛上,騎手縱馬在前帶路,兼顧左右警戒。
毛山君則是要了匹青毛馬,跟在車隊以後。
他騎馬姿勢不甚熟練,開始騎手中還有人等著看他笑話。
可古怪的是,平時不好控制的大青馬,到了少年道士胯下,如同溫順的綿羊。
根本沒見他用韁繩控制,只需拍拍馬頭,那馬就撒開四蹄,隨心而動,讓人喋喋稱奇。
行到槐林附近,古怪的灰霧果然散去,幾乎與毛山君第一次來時完全一樣。
他心中提高警惕,車隊進入槐林。
穿過亂葬崗,再行了幾裡路,景色陡然一變,叢林變得更加密集,已經沒有可以供馬車行走道路。
任文器等人將馬車藏在某處山坡後,換上了相對溫順的騾子,繼續前進。
現代人很難想象,城鎮之間不是暢通無阻的道路,而是需要費力穿行的叢林。
任家墓園就在叢林深處,位於虎門城與潭西鎮的最短路線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