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何解?”

　　毛山福將一大塊虎肉塞進嘴中，同時示意徒弟趁著機會多吃點，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照你所說，雇傭你們的乃是任家三房房主任文器，你隻知他家素來講究讀書做官，可以說都是迂腐之人，但恐怕對任家整體情況所知並不清楚。”

　　昨夜投宿時，師傅曾對毛山君說過，這位鍾老板年輕時曾欠他人情，看來此言不虛，鍾老板對本地豪紳任家的情況和盤托出。

　　“任家三房在潭西鎮數一數二，但居住在虎門港的本家才是真正的權勢人家！”

　　在這個世界，氣運一說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傳說，而是每個能掌握望氣法的修士都能實實在在看到的東西。

　　其中最常見的就是國朝龍氣，京城紫金城乃是皇帝所在，傳說地下潛伏九條氣運長龍，與神州九條龍脈息息相關，一般鬼邪之物根本無法進入紫金城。

　　歷史上能在紫金城作祟的妖邪全都是鼎鼎有名的一時之雄，如大唐時曾入夢刺殺人皇的邪龍幽淵、北宋時曾竊國氣運的貓妖霜眉等等……

　　此外還有一種特殊情況，那就是本身就形成在皇城中的鬼邪，其中大多又與皇族密事相關。

　　人皇有龍氣，名臣則有官氣，官氣雖沒有超凡功效，但對陰鬼也有一定震懾之效果。

　　最弱的就是富商豪紳身上的貴氣，這些氣運與人的命格相連，並非一成不變，因時因事而動，神秘莫測。

　　沒有正當緣由攻擊身懷氣運之人，除非自家氣運更盛，否則可能會影響自身運道。

　　當然很多邪道修士、陰鬼僵屍、凶煞惡人根本並不在乎這點。

　　清醒半年多，毛山君已經能接受這種現實，同時也認為確實有些道理。

　　否則有點道行在身的修士，都可以做官做商，甚至使用法術神通控制朝廷，建立的統治才是趨勢，而並非像現在，一直是人皇治世，修士在野。

　　“我倒是聽說過任家在整個東廣省都有影響力，那也無非是官氣貴氣超群，他們家有些氣運，但仍然是普通人，我完成主家雇傭，拿我該拿的報酬，與他本家何乾?”

　　毛山福混不在意，氣運再盛，也終究是凡人，追求的是人間權勢財富，與他這種修士所求並不相同。

　　對修士而言，道法神通才是財富，長生不老才是誘惑，羽化飛升才是追求。

　　“任老太爺曾官居戶部尚書，如今告老還鄉，在虎門港任家莊頤養天年。”

　　“任家長房任威勇在朝廷江南大營當將軍，也是手握兵權的一方人物，同時深受兩廣總督倚重，彈壓地面上的撚軍。”

　　“任家二房任萬貴經營蠟油、稻米、木材，生意直通大江南北，在省內是第一流豪商。”

　　鍾老板講完任家情況，有些憂心忡忡道:

　　“問題就出在任威勇身上，他鎮壓撚軍毫不留情，得了朝廷信任，卻被眾多撚軍視為人間惡魔，恨不得分食其肉！”

　　毛山君見師傅臉色微變，心中一動問道:

　　“莫非這撚軍與我們修行中人有關?”

　　毛山福放下手中虎骨，抹了抹油汪汪的嘴巴道:

　　“撚軍最早喚作撚子，最早就是一股人、一夥人的意思。”

　　“與東北方言中綹子類似，撚子大多是活不下去的遊民聚眾而成，後來其中一個頭目喚作孫洛行，不知從何處得了傳承，尤其擅長紙神法。”

　　鍾老板接過話頭繼續道:

　　“紙神法是將油脂點燃，

燒油撚紙用來作法的法脈，撚子們常用此法為人驅除疾病，用以牟利，他們讓鄉民購買油撚紙，募集香油錢。”　　“如今各地都是荒年欠收，入撚人數越來越多，順朝將其叫做撚匪。”

　　“只怕撚軍要通過破壞任家祖墳，來壞了任威勇的氣運！我今日便是聽說鄉下有油撚紙出現，才出門打探。剛才阿升和賢侄說那詭異黑影，搞不好就是孫洛行的紙人！”

　　毛山君沒想到自家移花接木編造出的黑影竟被鍾老板誤會，他清楚記得，那是一條怪模怪樣的野狗似的生物，並不是什麽紙人。

　　毛山福聞言先是一愣，後眉頭皺起，似乎心事重重。

　　“當年幫你追求賽金花的人情，今日就算還了，我們師徒二人再住幾日，會盡早離開，多謝！”

　　全虎宴有些虎頭蛇尾，主客各有憂慮，阿升一邊和阿發收拾桌椅，一邊暗道:

　　合著師傅也欠過毛山家人情啊！

　　這般想著，似乎今日欠毛山君人情一事也舒服了些。

　　就是不知道賽金華是誰，難道是師娘麽?

　　……

　　“這賽金花就是董秦晚的藝名之一，棺材鋪老鍾本名喚作鍾日璧，人醜名更不雅，年輕時候也追求過董秦晚，我讓小董陪他吃過幾次酒。”

　　也不知道鍾老板父母怎想的，日璧……

　　毛山君差點笑出聲來，後來才知道鍾家起名按照輩分，分別是“神麟日升，光照乾坤”，鍾老板屬於鍾家三代，阿升本名鍾升銘。

　　又跟師傅的老相好扯上關系，師傅早年的情史真的複雜。

　　吾輩修士當全力修行，師傅今日境地，與那董秦晚脫不了乾系！

　　嗯，一定要吸取師傅教訓！

　　……

　　“明日入夜， 咱們去挖杜玉香屍首，然後帶著封鬼壇、藏屍棺，找任文器拿他許好的報酬！”

　　回到洞府後，毛山福下定決心，安排好明日事項。

　　“咦！你突破養氣長魂境了?”

　　“嗯，快趕得上我像你這般年齡時的修為了，多加努力，或許有朝一日，超過為師也不是夢。”

　　師徒二人在洞府打坐修養，毛山君也收起心中雜念，吸收洞中靈氣，毛山福這才發現徒弟修為增長，露出滿意微笑。

　　徒弟模樣類我，修為增長趨勢也有我的風采，就是不知道這桃花運……

　　且讓我運轉望氣術！

　　開！

　　下一刹那，毛山福眼中，一座桃花山出現在徒弟頭頂。

　　山頂星河環繞，桃花爛漫，神魂芳菲。

　　毛山君望著忽然淚流滿面，一直念叨“毛山家真命傳人”的師傅默然無語。

　　不就是突破小境界麽，至於如此麽！

　　……

　　沒想到師傅我乃遍野桃花，徒弟竟然是更極品的正印桃花！

　　遍野多風情，一生多豔遇，可惜對事業和財運有損。

　　正印乃旺身，姻緣多助力，不愧是我毛山福的徒弟！

　　撚軍紙神法帶來的煩惱似乎都減輕了許多，毛山福沒有將望氣結果告訴徒弟，只是對他修行催促愈緊。

　　一夜無話，第二日中午師徒兩人收拾好家夥事，剛剛走出棺材鋪，便正好遇到了臉色蒼白的鎮中捕快曾壽。

　　“毛老神仙，小毛師傅，留步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