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在馬戲團的日常工作很簡單。

　　少女的本職當然是表演，但從能走路開始，她就肩負起了照顧馬戲團的其他成員的責任，包攬他們的起居和飲食。

　　昨天，馬戲團來了三個新成員，她得負責為他們準備食物，否則的話，他們就會挨餓了。

　　艾莎知道挨餓的感覺。

　　少女拿著飯盆走出倉庫。

　　新成員正在馬戲團後面等飯。

　　“艾莎在給那幾個新來的送飯嗎?”少女上方傳了一陣聲音。

　　艾莎抬頭說道:

　　“是啊，凱撒叔叔。”

　　說話的是隻掛在吊杆上的黑猩猩。

　　凱撒叔叔是這個馬戲團的二把手。

　　雖然說是二把手，不過其實他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權力，可無論是獅子還是大象都對他畢恭畢敬，因為他是整個馬戲團中，唯一沒被萊頓鞭打過的生物。

　　而艾莎小時候也是在凱撒的照顧下成長的，當時的他還沒那麽衰老，但已經不再健壯了，據馬戲團的動物們說，凱撒叔叔年輕時能夠輕易將成年的大型猛獸撕成兩半。

　　但如今倒掛在吊杆上的老猩猩，站直後身高也才一米三左右，肌肉相比起自己的同類，也顯得有些瘦弱。

　　艾莎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手上已經拿著奶瓶和尿布了。

　　凱撒靈活地從吊杆上滑了下來:

　　“我是你的話，就先餓他們兩天，這樣他們才會聽話，否則他們還敢對你齜牙咧嘴的，不懂珍惜你的好心。”

　　艾莎淺淺笑道:

　　“凱撒叔叔，沒事的……”

　　黑猩猩撓了撓腦袋和肚子:

　　“你呀，就是太善良的，這個世界永遠都是好人吃虧，我知道你不忍心，但是你至少得多學學怎麽做壞人。”

　　艾莎做出認真傾聽狀:

　　“嗯，我會記得的。”

　　凱撒一看，就知道艾莎根本沒聽進去，或者說，即使她明白，也不願意從內心接受自己說的話。

　　老猩猩歎了口氣:

　　“那我陪你去吧，正好嚇嚇他們。”

　　艾莎點點頭。

　　凱撒叔叔一直都對她很好，應該說，在馬戲團裡，只有凱撒叔叔真心地對她好，畢竟在這種地方，誰都很難付出真心。

　　艾莎和黑猩猩在一個鐵籠前停下了。

　　裡面的黑影鼻子抽動。

　　突然間，籠裡的動物們開始對著外面無助的少女咆哮。

　　凱撒將手伸進艾莎的口袋，拿出鑰匙，打開了鐵門，然後彎腰走了進去。

　　“嗷嗚。”

　　籠裡傳出了慘叫和哀鳴聲。

　　還有凱撒的咒罵:

　　“你們要是敢弄傷小艾莎一根手指，我就打斷你們一條腿。”

　　一陣毆打後，凱撒重新鑽出籠子，還回頭對著裡面喊道:

　　“給我滾出來吃飯。”

　　黑猩猩對著艾莎點點頭:

　　“他們現在應該會聽話點了。”

　　艾莎對老猩猩感激道:

　　“謝謝。”

　　凱撒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要是他們敢對你露出牙齒，你就拔掉他們的牙齒，他們就會知道你不好惹了。”

　　說完，凱撒就走向隔壁更大的籠子:

　　“對了，小心點，這幾天別在這邊亂跑，我們的新客人有點暴躁。”

　　艾莎看向凱撒前方的帳篷，那是最近才搭好的，晚上的時候，艾莎還能聽到野獸撕咬和衝撞鐵籠的聲音。

　　等到凱撒走出有一段距離了，

籠子的動物才慢慢地露出他的腦袋。　　三個腦袋。

　　這是一條三頭灰狼犬。

　　狼犬的身上遍布著抓撓的血痕，但這並非他們身上最可怖的傷口，脖子上連接的三個腦袋上都有著猙獰的傷口。

　　左側的狗臉血肉模糊，被硬生生地撕下了塊面皮，右邊的狗頭的鼻子則塌陷了下去，似乎有人切掉了他的鼻子。

　　而最中間的腦袋最慘，他的口中舌頭斷了一截，而且左耳處也光溜溜的。

　　艾莎將飯盒沿著縫隙塞進籠子裡:

　　“我知道你們恨我。”

　　中間的狗頭惡狠狠地盯著艾莎。

　　因為正是她，用飛刀割掉了他的耳朵，還導致他們變成這個樣子。

　　雖然這條狗曾經是想要傷害她的混混，事實上，現在她還有些後悔割掉了其中一人的耳朵。

　　她不知道自己那時是怎麽想的， 怎麽會做出那種事情，雖然她當時很害怕這些人繼續傷害亞瑟。

　　可明明自己能夠更冷靜點，瞄準他們的大腿扔刀的。

　　那一瞬間，好像她的身體只會依照本能行動，似乎在潛意識中，她認為割掉耳朵要好過僅僅留下一道傷疤。

　　艾莎語氣失落地說道:

　　“沒有人可以離開馬戲團，不要去惹其他家夥，否則的話，他們會狠狠折磨你的，在這裡，除了我不會有人同情你們，但是我的想法改變不了任何事。”

　　認清現實是自我保護的最好方法。

　　艾莎歎了口氣。

　　其實她警告過他們了，那個時候她就叫他們離開小鎮，但是一切都是徒勞，沒有人能夠逃離這裡。

　　他們也不是唯一的受害者，這個馬戲團的成員裡，只有她和團長，是人類的模樣，而其他的人都被困在動物的身體裡面。

　　同情嗎?當然，但絕望嗎?其實艾莎覺得自己是麻木，因為她從未見到過希望，怎麽會知曉絕望的存在。

　　如果世界從未有過光，人就不會因為看不見東西而煩惱痛苦。

　　艾莎將鑰匙放回口袋。

　　咦?

　　這是什麽?

　　她從口袋拿出了張疊好的紙張。

　　艾莎向著兩側看了看，然後打開了紙條。

　　上面用著並不工整的字跡寫到:

　　“艾莎，你父親和團長是親生兄弟，而他就在這個小鎮裡，找到他，他能救你出去。”

　　艾莎握緊了拳頭，將紙條揉成團。

　　她的眼底搖曳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