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好說，”龔和平立刻點頭，同時轉頭順口向張起航問道:“這個車的價格怎麽樣?”

　張起航說道:“現在初步的定價是基本與捷達持平、略高一點點的樣子。”

　“這個‘略高一點點’是多少?”龔和平立刻問道:“是兩三萬還是更多?”

　“哪有那麽高?”張起航笑著說道:“根據配置的不同大概在五千到一萬吧。”

　龔和平頓時驚訝了:“你們這個車，隻比捷達、桑塔納貴個五千到一萬?”

　這麽好看、這麽大氣的車，竟然隻比桑塔納、捷達這種方頭方腦的車子貴個五千到一萬?

　在龔和平看來，這個價格差至應該是一萬起步才對。

　他不是汽車行業內的專業銷售人員，並不能準確的判斷出一款車是否具備大賣的潛力，但如果將這款車將市面上同樣大賣的幾款車擺在一起，還能夠明顯的發現這款車相比於其他車型具備不小的優勢，在他看來，眼前這輛凱越不管是在造型上還是在配置上都比捷達、桑塔納先進了許多，兩者至少有20年的設計理念差距，在這種情況下，兩者的價格差竟然只有這麽一點?

　張起航肯定的點頭，說道:“龔總，是這樣的，我們這個車，即便是再現有的價格基礎上再高個一兩萬，相信也完全不愁賣。”

　“嗯，這倒是。”

　龔和平點點頭，他也是這麽判斷的。

　張起航接著說道:“我們之所以願意以這麽低的價格銷售這款車，一方面呢，是因為外商的心比較黑，生產桑塔納、捷達的公司畢竟是合資工資，外國人肯定是希望利潤最大化的，他們給自己的產品定了一個比國際市場高的價格;

　而另一方面，我們華騰工業集團畢竟是國企，既然是國企，那就肩負著國企的責任，要有國企的擔當，要盡可能的為民眾、為社會提供便利，所以在綜合衡量、並報請省國資辦批準，我們初步決定將這款車的價格定在比現款捷達略高一萬多點的基礎上。”

　說完，張起航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我們一開始的想法是定一個與捷達差不多的價格，但領導們覺得以我們的產品力，如果當真定這麽一個價格，那就相當於是賤賣了我們的產品，這顯然是不劃算的……”

　龔和平立刻點頭:“如果我是你們的領導，我也不可能同意你們定出一個和捷達幾乎相同的價格，在這一點上你們領導做的對，”說到這，心情大號的龔和平笑眯眯的說道:“張總，回頭我可就給集團負責汽車銷售這一塊業務的同志打電話了，讓他們盡快過來跟你們協商代理事宜。”

　龔和平心裡有數，這款叫凱越的車上市之後，這銷量怎麽著也不會差了，而華騰工業集團的產能就這麽一點，在這種情況下，誰能拿到車誰就能賺到錢，既然現在自己一方有這樣的優勢，那肯定是要充分利用起來啊。

　張起航痛快的點頭:“這個好說。”

　倒是龔和平，他略一猶豫，又向張起航提出了一個新的要求:“張總，說起來我對咱們華騰集團是怎麽生產汽車的還真挺好奇的，不知道方不方便讓我參觀一下?”

　雖然不明白龔和平為什麽提出了這麽一個要求，但以龔和平的身份以及他與陳海洋的關系，當他提出了想要參觀華騰工業幾天汽車產業這話的時候，張起航能拒絕嗎?

　當然不能。

　既然不能，那就痛快一點，所以張起航沒有猶豫，當即點頭:“當然沒問題……說起來這是我們的工作疏忽了，龔總您想看什麽，我安排個人專程陪著您。”

　說完，張起航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按說應該是由我陪著您的，不過……”

　龔和平也不是情商不夠用的人，張起航的話還沒說完，他就明白對方想要表達什麽了，連忙客氣的擺手:“張總您這話就太客氣了，您盡管忙您的，我就是對汽車生產有點好奇。”

　……………………

　三天后，在華騰工業集團參觀了三天的龔和平，撥通了西發廠總經理高大飛的電話，在向高大飛匯報完工作後，龔和平接著說道:“高總，這幾天我還順便參觀了一下華騰集團的汽車製造廠。”

　“嗯……”

　高大飛應了一聲，等著龔和平繼續往下說。

　他心裡雖然有些奇怪，為什麽龔和平要跟自己說這件事，但大家搭檔了這麽些年，高大飛對龔和平還是很理解的，這是一個非常聰明、非常有想法的人，既然他在這個時候和自己提到了這件事，那就說明最起碼是在他龔和平的心裡，他認為這件事非常重要。

　這也讓高大飛心中不免有些好奇起來:老龔特意和自己提到了這件事，這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龔和平感慨的道:“這不參觀不知道，參觀下來我才發現，汽車這個項目是真的掙錢……”

　“呵呵……老龔，汽車做好了當然賺錢，可做不好那也是賠的哇哇哭，”高大飛笑著打斷龔和平的話，說道:“你看看和咱們西飛同在長安的秦川奧拓，那日子過的可不怎麽好啊。”

　是的，兵裝總公司下屬的“四大奧拓”之一的秦川奧拓，就和西飛同在長安市，話說當初兵裝總公司搞奧拓微型轎車項目的時候，西飛也是饞哭了的，也曾經哭著喊著要求在這個項目裡面插一腳:這麽好、這麽賺錢的項目，俺也要！

　但上級沒理會西飛的叫喚，一腳就將西飛踢到了一邊去，任憑西飛在角落裡一邊哭一邊畫圈圈。

　話說90年代中期之前，秦川奧拓也確實是賺了一些錢的，但這幾年，隨著國內乘用車行業的發展，沒有核心技術的秦川奧拓的日子開始越來越不好過，已經連續好幾年虧損了，看著秦川奧拓陷入了連年虧損的境地，西飛這邊也不免暗自慶幸:幸虧當年老子沒入股這個項目，否則現在還不得虧死?

　這裡額外補充一句，別看若乾年後的西飛橫的不行，但在這會兒，西飛的行政級別雖然高的厲害，但在錢這方面那是真的窮、真的沒錢，兜裡比臉還乾淨。舉個例子大家就知道了:1996年的時候，西飛的年銷售額只有17.5個億，淨資產6.99個億，一直到2003年，西飛才實現年銷售收入49億元——這些元後面的單位，當然毫無疑問是RMB。

　而這個時候的華騰工業集團的年銷售額是多少?

　這也就不難理解龔和平看到華騰工業集團的汽車項目這麽賺錢後，為什麽這麽眼饞、開始動心思了，實在是這個時候的西飛，日子並不好過。

　聽高大飛提到了秦川奧拓，龔和平連連點頭道:“秦川奧拓的情況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他們現在的日子確實是不好過……高總，我的意思是，如果咱們能夠促成秦川奧拓與華騰集團的合作呢?”

　“嗯?”高大飛聽的一愣:“老龔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以高大飛對龔和平的了解，他不相信老龔同志是這麽一位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同志，但他這話於是什麽意思?

　龔和平連忙解釋道:“高總，通過這幾天的參觀與交流，我大致知道了秦川奧拓失敗的原因在那裡，其實歸根到底無非就是生產管理的手段跟不上、成本控制不行、市場營銷策略不行、產品質量控制不行……但這些問題對於華騰集團來說壓根就不是問題，對於這些問題，他們都處理的很好。

　所以我就想了，如果能夠促成兩家單位的合作，讓華騰工業集團幫秦川奧拓解決這些問題，甚至是幫秦川奧拓設計一兩個能夠熱銷的車型，秦川奧拓也就活過來了。

　至於咱們西飛，咱們在這裡面又是出力又是幫忙牽線搭橋的，給咱們一部分股份、另外承諾將來生產規模擴大、需要招募的時候，優先從咱們西飛的家屬當中招人，這個要求很合理、一點都不過分吧?”

　唔……原來老龔是這樣琢磨的嗎?

　高大飛忍不住開始琢磨起了這麽操作的可行性。

　說起來，高大飛不但是西發廠總經理，同時還是西飛集團副總經理，屬於西飛的領導班子成員之一，雖然他分管的事項裡面沒有汽車銷售這一塊，但經常參加集團會議的他，在會上也沒少聽負責集團三產項目的副總提及汽車銷售這一塊，畢竟在西飛下屬的三產單位當中，汽車銷售這一塊屬於難得的高盈利項目，屬於老何手下稍有的能夠掙臉面的，自然會經常拿出來大說特說。

　說的多了，高大飛自然也就聽的多了，聽的多了，自然也就了解到了華騰工業集團在國內汽車行業的厲害之處，再加上有了龔和平這段時間的親自考察，仔細一想，高大飛也覺得請華騰工業集團幫秦川奧拓“診治”一下，應該是可以的，而西飛在這個過程當中出了力，要點好處也安全不過分不是?

　想到這，高大飛的心裡已經初步認可了龔和平的想法，不過他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對龔和平說道:“老龔，你這個想法倒是不錯，你和張起航同志商量了吧?”

　“沒有，”龔和平立刻說道:“高總，我這就只是一個初步的想法，這不正在向您匯報麽，除了您之外，我誰也沒說。”

　“……”

　高大飛聞言，心裡頓時舒坦了:很好，這就非常好嘛，龔和平同志的心裡還是很重視自己這個一把手的。

　心裡舒坦了的高大飛，沉吟了片刻之後，這才開口說道:“老龔，你這個想法總的來說是不錯的，但也有些不足……”

　“嗯?”龔和平一愣，隨即趕忙道:“高總您說的是……”

　心情極好的高大飛指點道:“你考慮到了秦川奧拓能夠得到的好處，考慮到了咱們西飛能夠得到的好處，但作為在這樁合作當中出力最大的華騰集團，他們在這樁合作當中得到了什麽好處，你考慮過嗎?如果沒好處，甚至是沒有足夠大的好處，人家華騰集團憑什麽盡心盡力的幫咱們啊?”

　龔和平聞言，猛然一拍腦袋，懊惱的道:“哎呀……瞧我這腦子，這麽重要的事情我竟然沒想到?！那……高總，您看這件事該怎麽弄?”

　高大飛的心情很好，他笑眯眯的道:“這個不著急，老龔，這樣，回頭你先試探一下華騰集團的想法，另外呢，我去跟集團領導匯報一下，看看集團領導們的想法，咱們雙管齊下，如果華騰集團這邊願意幫忙，集團領導也覺得這個想法不錯，咱們再商量一下下一步該怎麽走。”

　“好的好的，”龔和平連連點頭道:“就這麽辦，還是高總您考慮的周到……”

　掛了電話，龔和平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是真的沒想到該給華騰工業集團什麽好處麽?

　怎麽可能?！

　如果他龔和平連這點情商都沒有，他憑什麽坐在西發廠副總經理的位置上?但工作不是這麽做的，如果你什麽工作都做好了，所有的地方都完美無缺，那還要你的上級領導幹什麽?

　一定要記住，你的上級領導一定比你聰明。

　……………………

　長安市。

　這邊，掛了電話的高大飛立刻就這個情況向集團老總做了匯報，聽說了這個想法，集團老總非常高興，連連叫好:“好！小龔的這個想法很好啊，我聽說過華騰集團，這是一家很厲害的企業，如果他們願意出手幫忙，確實有很大的可能將秦川奧拓拯救過來。

　這麽一來，不但拯救了連續多年處於虧損當中的秦川奧拓，也給我們西飛提供了一些就業崗位和收入，這是好事啊……唔，我給小龔打個電話……”

　高大飛也沒想到集團老總對這件事竟然這麽上心，心裡多少不免有些後悔。

　讓我們再將目光轉回到琅琊市。

　當接到集團老總的電話、“奉命”再次找到張起航的龔和平，將想法和張起航透漏之後，張起航很是詫異:“讓我們華騰集團幫秦川奧拓走出困境?龔總，對於秦川奧拓的情況我也有些了解，我沒記錯的話，秦川奧拓只有兩個股東，分別說兵裝總公司和你們陝省(政府)，你們西飛在秦川奧拓不持有任何股份吧?”

　龔和平點頭道:“是這樣沒錯。”

　“那……”張起航想了想，又問道:“這個想法是您自己想出來的，還是秦川奧拓委托您幫忙的?”

　“這個想法是我這幾天在貴集團參觀忽然冒出來的一個想法，”龔和平也不藏著掖著，這種事情也沒辦法藏著掖著，他客客氣氣的對張起航說道:“我就想著，咱們華騰集團在汽車製造、市場營銷方面這麽厲害，而我們長安市的秦川奧拓又正好不太景氣，如果咱們華騰集團願意出手拉一把，應該很容易就將秦川奧拓從現在這個虧損的泥潭裡拽出來。秦川奧拓發展壯大了，也能給我們西發廠的家屬們提供一些工作崗位。”

　“原來是這麽回事……”

　張起航點點頭，表示理解了，但他隨即向龔和平問道:“在這個設想裡面，秦川奧拓走出了困境，兩個股東賺到了錢，你們西飛也能安排一些員工的家屬、子女進去就業，但這對我們華騰集團有什麽好處?”

　“這個問題我其實想過，”迎著張起航疑惑的目光，龔和平苦笑著道:“但是張總，我們西飛去年的年銷售額才20多個億啊，秦川奧拓的情況還不如我們，咱們華騰集團呢，我大致的算了一下，咱們華騰集團去年一年的銷售額怎麽著也不下500個億。

　咱們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一個普通老百姓請百萬富翁幫忙，我們實在是不知道能夠拿出什麽東西來感謝您這位百萬富翁，我和領導們商量了一下，乾脆，您有什麽條件就直接提好了。”

　“呵呵……”

　聽龔和平這麽說，張起航忍不住笑了起來……道理，還真是龔和平說的這麽一個道理，仔細想一想，不管是陝省還是兵裝總公司、亦或者是秦川奧拓，還真就拿不出什麽吸引華騰集團出手的東西。

　龔和平說的華騰工業集團去年的年銷售其實不對，甚至差距很大，像是兩輪三輪摩托車、大客車、無人機、動力總成的出售等等這些項目，看上去不顯山不漏水的，但那是真的不少賺，實際上華騰工業集團去年的銷售額已經超過了700個億，而今年，華騰工業集團的年銷售額指定能夠突破800億。

　可以說，現在的華騰工業集團有錢的不像話，甚至連最上面的那個國資辦都眼紅華騰工業集團的賺錢能力了，好幾次向魯省方面詢問能不能將華騰工業集團上交給國家，不過在這件事上，魯省方面的態度很堅決，那就是:想都別想！

　也是，誰舍得將這麽一個賺錢的金娃娃送人啊，這錢留著自己花，不香麽?

　話說回來，對於兜裡比臉還乾淨的陝省、秦川奧拓以及西飛來說，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又能怎麽辦?唯一的辦法，就是乾脆不提條件了，讓華騰工業集團自己提條件。

　至於華騰工業集團提的條件太過分怎麽辦這個問題……

　嗨，如果條件真的很過分，那就大家坐一起商量唄，好歹大家都是國企，領導們彼此也認識，面子總歸還是有一點的吧?

　現在，龔和平擔心的就是華騰集團嫌這件事麻煩，壓根沒這個心思，連條件都不肯提。如果是這樣，那就糟糕了。

　沉吟了片刻，張起航說道:“龔總，您這個要求提的挺突然的，這樣，你讓我考慮一下，過個一兩天我再給您個答覆，好不好?”

　龔和平能說“不行！”嗎?張起航願意考慮已經是很給自己面子了，他急忙點頭:“應該的，應該的，這麽大的事您確實需要商量一下。”

　說完，龔和平猶豫了一下，抿了抿嘴，還是對張起航說道:“張總，秦川奧拓對於我們長安市、對於我們陝省的經濟發展都挺重要的，如果不是很難，我……我……希望您看在大家都是國企的份上……”

　盡管龔和平說的磕磕巴巴的，但張起航還是笑著點頭:“龔總，我明白你的意思，站在整個行業的角度，我也樂意看到咱們國家自己的民族汽車產業發展起來，不過……”

　張起航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人家秦川奧拓以及陝省、兵裝總公司都還沒說話呢，咱們兩家單位就在這裡著急上火，是不是有點皇帝不急太監急?”

　“……”

　龔和平愣了一下，隨即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大腿上，心裡頭懊惱無比:是了，這件事辦劈叉了！

　沒錯，從對整體有利的角度來說，自己做的沒錯，但具體到這件事上面，就像是張起航說的那樣，身為當事人的秦川奧拓沒有說話，秦川奧拓的股東陝省(政府)以及兵裝總公司沒有說話，西飛集團和華騰工業集團既不是秦川奧拓的股東，兩家也沒有供應鏈關系，憑什麽在這裡指指點點?

　說的難聽點兒，鹹吃蘿卜淡操心，是吃飽了撐的，說不定你把事情都協調好了，人家還嫌你多事呢。

　這種情況下， 張起航以及華騰工業集團又怎麽可能亂伸手?

　自己也是，工作了這麽些年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怎麽還能犯這麽簡單的錯誤?真的是……

　不能細想，越想，龔和平的心裡就越有抽自己一巴掌的心思:瞧瞧自己這辦的都叫什麽事?！

　看到龔和平懊惱的樣子，張起航反過來趕緊安慰龔和平:“龔總，您也別懊惱，就像是您說的那樣，如果這個合作能夠達成，這確實是一個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兒，不過我們華騰集團就是個具體辦事的，但這件事到底該怎麽整、甚至要不要整，我建議還是你們那邊先協調好了再說。”

　龔和平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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