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內,竹葉翩翩,秋風帶出著秋意,也帶出著此刻竹林內的錯愕。
太子和姚葉庭帶禦林軍趕至溫泉山澗,尚未找蘇二與雲穆靖此刻身處何處,雲衛出現,抬來蘇二軀體。
“太子殿下,我們世子不喜叨擾,蘇二屍首在此,太子殿下既尋至此,煩請太子殿下帶此屍首回去複命。”
留下雲霽交代的話,留下蘇二的屍首,雲衛再沒有任何多言的離開。
雲穆睿和姚葉庭,一時以為自己耳鳴聽錯。
雲霽殺了蘇二?
兩人一眼對視。
姚葉庭急促步伐上前走至竹架前。
“這…”
撩開月華大氅,毫無任何血色的面龐,心口處那把月華匕首尚未被拔出,還插在蘇二心間,如此致命傷。
姚葉庭一時目光大瞪,扭頭看向雲穆睿。
雲穆睿的表情比之姚葉庭,有過之無不及。
亦兩步上前,蹲身一番檢查。
沒有氣息,沒有脈搏,匕首直入心臟,一擊致命。
“霽月世子真殺了蘇二?”
姚葉庭發出這一聲駭然,聲音竟覺帶著顫抖。
“殿下,是皇上授意,還是從一開始,我們皆低估了霽月世子那顆淡泊名利之心,他居然就如此殺了蘇二…”
“不知…”
雲穆睿竟搖頭。
第一次,雲穆睿心中對雲霽也生出如此駭色。
隨即又生出濃濃忌憚之心,抬眸望去不遠處那別居清風苑,清風明月之居。
觀居可識人…
可那位謫仙般的霽月世子,從來都淡然無求的霽月世子,他不只出了手,一出手,竟還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
比之雲穆睿和姚葉庭在如此震駭之余的濃濃心悸忌憚,那尾隨後面的蘇嬈,她那雙桃花明眸,直落在蘇二心口那把月華匕首上,熟悉的匕首…
曾經時差點插了雲霽心口。
他們第一次生矛盾之時,就是以它為終結…
是雲霽的匕首。
“不…不可能…”
此聲喃呢,蘇嬈搖了下頭,腳步隨之抬起,一時竟忘了是否為雲穆睿和姚葉庭察覺,就要從隱秘處出來。
“蘇嬈…”
歡娘忙及時拉住蘇嬈。
蘇嬈心神溘地一震,偏頭看向歡娘。
“雲霽殺了二哥?”
此聲問,蘇嬈平靜下來,可她的這份平靜,卻讓歡娘心中突生出顫栗。
“蘇嬈,先別慌,這其中許是有何誤會…”
“對…”
蘇嬈點頭,平靜的神色方才又晃動一息。
“雲霽他說了,他說他幫我救出來蘇家,是他求著我,是他求著我讓我找他幫忙,他說讓我別在此時推開他,他又怎可能會殺了我二哥呢!”
垂下的雙手,死死蜷捏的柔荑方才放松,蘇嬈也讓自己徹底冷靜了下來。
哪怕此刻蘇二的死亡已如此擺在了她眼前,可蘇嬈還是對雲霽心存相信。
或許這具屍首非是二哥,而是雲霽用以金超脫殼之計,救走了二哥呢!
桃花明眸,再次落至林間。
“太子殿下,皇上口諭,令太子殿下著即帶蘇二屍首回京,莫耽擱。”
蘇二屍體被如此抬來,在雲穆睿和姚葉庭心中濃濃驚駭尚難以平複之際,趙國公也從後山那邊走過來。
手中一枚暗令,明黃之色,瑜皇手令。
見令,如皇親臨。
雲穆睿與姚葉庭一行人當即單膝跪地。
吾皇萬歲。
趙國公走過來,至竹架前,又一聲喃呢歎息:
“少年將才,可惜了。”
惋惜之色,並非偽裝,而是當真為蘇二的死亡心生憐惜之感,愛惜將才。
暗處那雙桃花明眸,內裡驀地再次緊縮。
歡娘也蹙了眉黛,心中更咯噔一下。
難道主子真的殺了蘇二。
一時看向一旁蘇嬈,面露出擔憂來。
是對蘇嬈的擔憂,更是對雲霽的擔憂。
雲穆睿與姚葉庭這一行人,他們是何時離開的,蘇嬈已不知,只是一直等著,等著竹林內沒了他們的身影,蘇嬈直接邁步快跑去了清風苑。
隻覺一陣虛影晃過,便已不見蘇嬈身影。
歡娘都來不及再攔。
進去清風苑內,卻無一人,就連照看清風苑的那對仆人此刻都已不在。
“雲霽,你當真殺了蘇嬈二哥嗎?”
此一聲迷茫,心間卻似有滾滾黑色之氣冒出來。
“雲霽,我選擇信你,可你若再次對我失了承諾,那麽,絕難再原諒。”
蘇嬈的那雙桃花明眸,四周更浮現赤色,似是又被一股血色再次塗染。
望著清風苑須臾,終是毫無一人影,蘇嬈沉重呼吸,片刻,轉身走了,直接去追了雲穆睿他們一行人。
“蘇嬈…”
歡娘一聲喚,也追了去。
當清風苑靜謐下來後,那道月華身影方才又出現,就站在清風苑的門口。
蘇嬈所言,一字一句,他皆聽得清晰,清晰的刺痛,刺痛的好似能窒息。
“嬈嬈,雲霽並不想輕諾,並不想一再讓嬈嬈失望,雲霽亦知自己而今所為實乃自私,未曾顧及嬈嬈心中感覺,嬈嬈熾痛難挨,可雲霽更想要嬈嬈安然,安然的過完往後余生,絕難原諒,就永遠都不要原諒。”
晚風蕩漾,帶起月華衣袂翩翩搖曳,沒了月華大氅禦寒,讓雲霽的面色竟真顯蒼白,嘴角更毫無血色,羸弱之態。
安靜注視著竹林小路,注視著蘇嬈離開方向,明明早已不見那道心中身影,卻還是如此眺望,不舍轉移視線片刻。
“哥,雲凌言蘇昱陌活著,他無礙,我就知哥怎可能會真殺蘇昱陌,蘇昱陌的死亡,實乃置之死地而後生…”
苑內屋門,突兀一聲急慌的響動,雲穆靖醒了過來,揉著疼痛的脖頸匆忙出來,魅感面上更帶出著一抹急促。
“只是哥讓太子他們將蘇昱陌帶回去,當真能讓父皇相信蘇昱陌的死亡?趙國公此人又可能信?我不明哥為何如此做,哥又是何時與趙國公達成何種共識?又為何要親手殺蘇昱陌,讓太子他們出手不是更能…”
平靜淡然的雲霽, 讓雲穆靖根本難以從他的面上看出一丁點的心思。
哥到底是如何想的,哥可是要做何?還是父皇要讓哥做何?才逼得哥只能‘殺’了蘇昱陌,如此破父皇所設困局,讓蘇昱陌如此‘死亡’。
雲穆靖這連著幾句疑問,雲霽安靜好片刻,才偏頭,隔著蒙緞看去一眼雲穆靖。
“阿靖,宮內牢獄,若輕易就可越獄而逃,那麽皇伯父就非是皇伯父了。”
隻如此一言,雲穆靖的神色溘然深邃下來。
“哥是說,蘇昱陌的越獄是父皇故意放其離開,父皇他為何要如此做。”
“為何?”
雲霽搖頭,許是想利用昱陌來引出嬈嬈,許是想再試探嬈嬈在他心中真正份量,亦或者,只是想看看他是否真的被囿於,真的再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