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豬村如同往常那般,旭日在斜空淡淡散輝,村民早早起來,開始忙碌瑣事,偶爾在路邊閑扯幾句,看看自家圍欄裡的豬。
這裡沒有笙歌鼎沸的街道,也沒有草長鶯飛的景色,往村外望去,只見偌大的平地,卻是少有其他,在這裡,生活興味索然,每日做著往日那般的事情,一日複一日,幾乎沒有怎麽變化。
但也因為如此,索然的生活造就了平淡的心裡,村民們沒有利益牽扯,也沒有勾心鬥角,事事都能相互扶持,相互訴說。
在這裡,聽聽豬叫,扯扯家常,吹吹微風,是這般的靜心沉己,樂悠樂哉。
可人若是見識過外面多彩的世界,就很難甘於在此,只有在外經歷世事沉浮,跌身破頭,才會漸漸明白,平靜安好的歲月,才最令人向往。
一個月後。
早間時分,道凡和幾個好友在仙佛廟外。
“道凡,這一個月來此怎麽叫你都不出來,是不是那次輸怕了?”其中一個人笑道。
“就是啊,”另一人說著,忽然看到道凡左手戴著的指套,疑道:“你這手上帶了個什麽東西啊這是?”
道凡抬手看了一眼,道:“這是爺爺在外面撿到的,小東西而已。”
“哦,看起來不錯啊。”那人點點頭示意道。
易風站在道凡身旁,雖同年齡,卻是在六個少年中,鶴立雞群,足足高出他們半個頭來,體塊也相對粗獷一些,沒有這個年紀的瘦小和身弱。
易風道:“道凡,輸一次,別這麽記仇,知道麽。”
道凡笑了笑,點點頭,沒有再說其他。
易風低頭看了眼道凡,隨即喊道:“好,那我們就再繼續玩上次的遊戲——飛石入洞。”聲音十分洪亮,五人在一旁聽得清晰,甚至有些震耳。
“等等。”道凡忽然說道,還沒等幾人開口問,便截道:“我們加一點難度吧。”
易風眉頭微縮,疑道:“加什麽?”
道凡想了想,道:“就是把之前放在地上的石頭拿在手裡,閉著眼睛用感覺把石頭踢到圓圈裡,這次我們說好,石頭在圈外和圈線中都算輸了,你們看,行麽?”
五人聽著,面容微擠,紛紛懷疑著,這還能踢進去麽?以前的玩法,只要感覺好距離,用力適中,就能將石頭踢入圓圈中,但這個改動,顯然難上許多。
道凡看著眾人,輕微笑容撇過,道:“如果不行,我們就繼續玩上次那種吧,這確實有點難。”
這句話一出,在他身旁的易風像是受到某種刺激,又是某種挑戰。在他心裡,覺得道凡既然能提出這個,多半是有些底氣,如果現在在這裡認慫,豈不是說自己不如他。
這對他來說,是最不能忍受的。
易風雙目一凝,肅然道:“就玩你剛剛說的那個。”
易風在五人中威望很高,少有人敢反駁他,其他人當即不敢再多說什麽。
道凡微笑道:“好。”
一段時間後,在地上畫出了一個近兩三尺寬的圓圈,比之前的大了一倍,因為這次難度較大,又是第一次,所以五人商量後決定減小一些難度,說是五人決定,其實也是另外四人提出,易風自然不會說出降低難度這種話,否則還怎麽能在這些人面前做孩頭。
六人站在兩三尺圈外的某處,相互間隔幾尺,右手手上各拿著一個半拳大小的石塊,石塊上都畫著一個屬於自己的標識,分別是:壹、貳、弎、肆、伍、陸。
易風是壹,也證明了他在幾人中的地位,其他人便是隨意選擇一個標識,道凡選到了是弎。
一段時間後,待眾人都準備就緒,易風深呼吸一口氣,喊道:“閉眼!”
話音剛落,眾人紛紛閉上雙眼,可下一刻,易風卻是偷摸的睜開一條小縫隙,緩緩轉頭看著五人,尤其是看向道凡,見他們都沒有睜眼,隨即眼縫一擴,細細看著手中石塊,再看著不遠處的圓圈,在心中打量了好一會兒,方才又喊出:“飛石入洞。”
易風看著自己正對面的那人,松手讓石頭垂落在地上後,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提腿就踢了過去,這一腳踢到了石頭的邊緣,沒有進入圓圈中。
正當那人踢完要睜開眼睛時,易風急忙順勢眼一瞄,在手中石頭掉落的下一刻,提腳就踢了過去,也不管進沒進,當即兩眼一閉,生怕被他人看見自己眼睛沒有閉上。
這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己耍賴,以後說的話可就沒有什麽威嚴了。
而這時,除了道凡,其余五人皆是踢出了石塊,只有道凡還在那細沉冥思著。一會後,那帶著指套,握緊石塊的左手,先是伸開了拇指,接著是松開食指、中指、無名指,最後便是小指,當小指松開的一刹那,石塊滑開手掌,垂落而下。
道凡向後提起右腳,正要踢向時,心中一動,卻是發現石塊下落的位置不是右腳踢的方向,而是往右腳偏移在左腳的中間處,如果此時踢過去,必然無法將石塊踢入圈中。
就在石塊即將落地時,道凡似乎能感覺石塊下落的具體位置,當即右腳踢去,順勢往左邊移動了一絲,而後踮起腳尖,將石塊彈起,在彈到半空中,也就是道凡膝蓋的位置時,猛力一腳,用腳尖正對準石塊踢去。
石塊受力一出,速度不慢,“嗖!”一聲,石塊以一條直線的趨勢,直接落在了圓圈內,不僅是在圓圈的中心點,還將平地面,撞出了一個小凹口,也就是這凹口,讓落石才沒有繼續向前滑行。
先是睜開眼睛的少年,剛好看到道凡這幾個連續的舉動,下意識的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直到其他人紛紛睜開眼後,看到眼前一幕,都是愣了幾下,只有一個石塊進入圈中,其他皆是圈外,而那唯一入圈的石塊,其上面歪七八扭的寫著一個:弎。
“哇,道凡,只有你的石頭踢近圈裡了。”其中一個少年驚訝道。
而易風此時臉色十分難看,重吸重緩出幾口氣後,直接走到那圈中,蹲下身子,面色嚴肅道:“你們看,我這個也在圈裡。”
眾人紛紛看去,發現易風的石塊是一半在圈裡,一半在圈外。
和一個月前那次一樣,道凡的石塊也是如此,但易風直接說道:輸了就是輸了。當下,他自己卻這樣,不免讓其他人臉有不爽,但眾人並沒有發出:“籲!”的聲音。只是靜靜的看著。
直到道凡開口道:“可能是剛剛風大,所以易風的石塊才被吹開的,我也是運氣好。”
那四人不傻,易風更是聰明之人,剛剛有沒有風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即使有也只是微風,怎麽可能將石塊吹走,大家雖是心知肚明,但又不好戳破,只能沉默不語著。
片刻後,易風起身,嚴肅的臉一轉,笑道:“是你贏了,道凡,這幾天的村豬就我們來喂。”當即走出幾步,背對著眾人,面色深沉道:“爹讓我早點回去,今天就玩到這,明日的豬我來喂。”
說罷,右腳一踏,大步大步的向前走了去。
“這個遊戲,易風可是從來沒有輸過的,這次怕是打擊到了。”
“是啊,他那麽高傲,總是什麽都覺得比我們厲害一些,這次肯定心裡記恨著。”
“下次我可不敢玩了。”
道凡看著易風遠去的身影,長吐出一口氣,好似積壓的心緒釋放出那般,但臉上並未見有喜悅之情。
方前那個看到道凡踢石過程的少年走過來,道:“道凡,你好厲害啊,我剛剛看到了,你腳這樣子、這樣子、再這樣子...”說著,用腳模仿著道凡之前的腳法,道:“我當時看呆了,好厲害啊這次。”
道凡淡然一笑,謙虛道:“運氣好,運氣好而已,沒什麽的。”
夜間時分, 皓月懸掛高空,一簇黑雲在其四周緩慢流動,遮住了半邊月色,只剩少許潔光透下。
道凡獨自一人來到仙佛廟內,這一月來,幾乎每日如此,在此冥思打坐,念道著清風老人所傳授的冥思法決,剛開始幾日,因法決過長,晦澀拗口,經常無法順念下去,總是磕磕巴巴,停停頓頓,難以沉下心來。
幾些時日過去後,這套法決帶來的妙用逐漸體現出來,每次打坐冥思時,道凡的意識中會出現一道似有似無的東西,雖不知是什麽,但自從那東西出現後,道凡的感知比起以往強了許多。
也是因為如此,道凡憑借著這份修煉而來的感知,在‘飛石入洞’遊戲中,摸索到石塊下落的位置,感知到用幾分力能將石塊正好踢入圈中。
易風獨自一人走在村路上,對今日遊戲,依舊是念茲在茲,久久無法忘卻那時丟失的臉面。
易風發明了這個遊戲至今,還從未輸過一場,今日不僅自己耍賴在先,而且事後竟還想強行狡辯已經輸了的事實,這讓他每念至此,都只能歎氣一口。
從小到大,在村裡,無論是生火做飯、和泥修牆、遊戲打鬧、與人談吐等,都是孩童們的翹首。如此以往,他的心境漸漸的也就發生了變化,總會覺得自己高同齡人一等。
一個時辰後,易風看到道凡走回家中,心中大惑,現在已經這麽晚了,他出去做什麽,而且自己在這附近轉悠了許久,都沒看見他,可見道凡一直都沒有回家,易風心思沉,想了許久,總感覺道凡今日能有這般能力,一定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