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
秦家。
蒼松院。
將軍夫人秦媯(guī)正坐在一個案幾前,認真查看著帳簿。
而案幾前,則跪著一排的管事、丫鬟。
整個院落異常安靜,落針可聞,只有偶爾才能聽到那書頁翻動的聲音。
夫人秦媯時而蹙眉,時而展顏,讓跪在地上的那一排管事的心情,也跟著天晴下雨。
終於看完帳簿的秦媯,也抬起了頭,顏色稍霽。
“自上次去除了那些敗壞我兒名聲的蠹蟲之後,家裡的風氣總算是好些了。這半年大家都辛苦了,過會兒都去領賞吧!”
聞聽到夫人的肯定,下面跪的一排管事,盡皆如蒙大赦,有種從鬼門關走一遭的感覺。
別看這位夫人說的和顏悅色,但在家裡威嚴甚重,就連家主面對夫人的時候,都不免弱氣三分。
尤其是半年前,當查出有人不僅侵吞雲公子名下的產業,還借著雲公子名聲為非作歹的時候,夫人大怒,施展雷霆手段,讓整個秦家都為之一寒,家風也為之一改。
莫說是他們這些管事,就連三公子,都收斂了許多。
“謝夫人恩典。”
“嗯。”
就在此時,卻是忽然看到一個丫鬟又喊又叫急匆匆跑了進來。
“夫人......夫人......”
秦媯不由皺眉,她向來重規矩,這般又跑又喊成何體統。
丫鬟氣喘籲籲道,“夫人,公子......公子回來了!”
秦媯丹鳳眼圓睜,身軀恍若石化,簡直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和夫人的不淡定不同,丫鬟反而調整過來了。
“夫人,是公子他回來了!”
秦媯忽而濕了眼眶,但隨即又罵道,“這混帳他......他還知道回來?去告訴他,既然一走就十一年,那就別回來了!”
丫鬟躑躅,沒有動彈。
秦媯怒喝,“還杵著乾嗎?還不趕緊去?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丫鬟戰戰,忙勸慰道,“夫人,您消消氣兒,消消氣兒。三公子說了,公子他成仙了,剛剛一揮袖子,就生死人肉白骨!”
秦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怒氣衝衝道,“成仙了又怎麽樣?成仙了我就不是他娘了?去,把我原話告訴他!”
丫鬟左右為難。
秦媯怒了,恨恨道,“怎麽?我的話都不管用了?”
丫鬟驚懼,連稱不敢,拔腿就慢悠悠往外面跑去。
那小碎步,螞蟻都能被踩絕種。
丫鬟剛跑出幾步,秦媯就呼喝道,“回來,誰讓你跑那麽快的?平時也沒看你這麽勤快!”
丫鬟聽話,當即三步跑了回來。
丫鬟笑嘻嘻道,“夫人,就知道您老心軟,根本舍不得。婢子跟隨夫人的晚,但也有兩三年了,夫人您哪晚不念叨公子?”
秦媯瞪眼,佯怒道,“就你話多,我那是念叨那個不孝子嗎?我那是訓斥,訓斥你懂不懂?”
見此,在場的一個個管事們,盡皆有些忍不住了,紛紛偷笑。
出這麽大一個“醜”,秦媯惱羞成怒。
“一個個還杵在這裡幹什麽?裝樹樁子啊?沒聽說雲哥兒要回來了,還不趕緊去安排!”
眾管事忙遵命退下,各自開始忙碌起來。
蒼松院。
秦媯依舊有些不敢相信,“雲哥兒,
他怎麽樣?瘦了多少,外面可不比家裡!” 丫鬟微笑道,“夫人,您就放心好了。剛剛三公子送信過來了,公子他成仙了,模樣還和十年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沒變好,沒變好,沒變好。雲哥兒他黑了嗎?”
“沒黑,沒黑,夫人你就放心好了!”
......
白鶴院。
啪!
一份公文直被扔了出去。
“鼠目寸光!鼠目寸光!”
說話的正是秦雲今生的父親,和原本歷史上的寂寂無名不同,因為秦雲這個小蝴蝶的原因,此生他卻是官運亨通。
現在,已經爵封“昌國君”。
這個封爵,在燕國所代表的意義,那可是不同凡響。
因為,上一個獲得這個封爵的是燕國名將“樂毅”。
樂毅那可了不得,合縱攻齊,甚至逼的齊湣王舍棄都城臨淄逃跑,齊國也因此險些國滅。
要不是燕昭王死去,燕惠王在太子的時候,就對樂毅有所不滿,從而中了田單的反間計。
現在還存不存在齊國都還說不定!
不誇張的說,樂毅絕對是燕國史上,武功最煊赫的名將。
但燕王忌諱樂毅那也是真的!
在燕國,樂毅絕對是一個禁忌。
而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燕王喜卻破天荒的給秦父授予了一個“昌國君”的爵位,他的心思可想而知。
“有負君恩,有負君恩啊!”
昌國君頹然,一時竟有些老淚縱橫。
秦趙上黨之戰,李牧雖抵住了王翦,避免了趙地被攔腰截斷。
但趙地乾旱,出現了大饑荒,眼看著就要撐不住了。
趙遣使者向齊王建求援,齊王建竟然拒絕了。
“唇亡齒寒,齊王建難道不知道,一旦趙國被滅,接下來就輪到燕齊了?”
要知道,今年齊國那可是一個大豐年啊!
更讓秦父痛心的是,燕國竟然也以大饑荒為由,拒絕了趙國的求援。
一旦趙國被滅,燕國那更是首當其衝。
朝中那些袞袞諸公,難道連這點都看不明白?
為此,還每天都爭論個不停!
“趙國大旱、燕國大旱、魏國大澇......秦國卻風調雨順,天命難道真的在秦不成?”
秦父捶了捶老腰, 明明歲數和夫人秦媯差不多大,但頭髮卻是全白了。
白發稀少,稀稀落落,簪子都松垮的緊,似隨時都會散落。
“老了,老了!”
這位昌國君,一直心有遺憾。
父親太出名,而他卻沒有父親的才華。
年輕的時候,一直被人暗諷“虎父犬子”。
這讓他都一度心灰意冷!
但人生的際遇,有時候還真不說好。
他怎麽也沒想到,隨便生了一個兒子,卻在短短幾年內,就成為了名揚天下的“劍仙”。
連帶著他這個父親也時來運轉,開始變得官運亨通起來!
但很快,關於他的評價也變成了——犬父虎子!
這讓秦父心情異常複雜,甚至有些想哭。
他承認這輩子都是“犬”行了吧!
但是。
吾兒秦雲有劍仙之資也不是他的錯啊!
更讓秦父沒想到的是,兒子竟然在人生最輝煌的時候出海尋仙。
這一去就是十一年!
“老爺,老爺,大公子......大公子他回來了!”
“什麽?”
聞聽到這個聲音,秦父一時怔怔,竟忘記了言語。
半晌後。
“這孽子,還知道回來?去,取我家法來!”
管家咽了口唾沫,害怕道,“老爺,三公子來信說......公子他......成仙了!”
“什麽?”
秦父石化,一時竟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成......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