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嫂一直站在院子的大門前，顯出很擔心的樣子，看到尹雪琴和鄭雪走過來，急忙快步迎上去。

　　“小姐，你怎麽才回來，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要給申副團長打電話了。”

　　尹雪琴笑了。

　　“你們兩個怎麽都是這樣，我還能被野獸給吃了?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在地裡乾農活，哪一天不是頂著月亮回來的?就算是遇到野狼，只要你不害怕，它就會怕你。”

　　“現在不一樣了，你是我們家的大小姐，要是有個閃失，申副團長還不把我給撕碎了。”孫嫂說著，從尹雪琴的手裡把藥包接過來，一邊快步走著一邊又說道，“另外兩包我已經泡好了，就等著這一包一起來熬了。”

　　走進廚房，孫嫂把手裡的藥包打開，和剛才泡在盆子裡的兩包藥混在一起，又填上一些水，然後，把放在爐灶上的小鍋拿下來，把藥液連同盆子一起放上去。

　　沒多大一會兒，廚房裡便彌漫起濃濃的中藥的味道。

　　吃完了晚飯，中藥還沒有熬好，尹雪琴和鄭雪坐在客廳裡閑聊，孫嫂把東西收拾好，從屋子裡走出來，去廁所。

　　我們說過，申琦家的廁所在院牆拐角處的一個角落裡，門口還安裝了一盞電燈，電線從屋子的後牆壁上穿過來，再從院牆上面連接到廁所門口。不需要打開電源，因為這盞燈是一直亮著的，這也是申琦為了尹雪琴而特意準備的。

　　孫嫂拐過屋子的牆角，一眼就看到廁所門前的燈居然沒有亮。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整個院子都被夜色籠罩著，沒有了燈光，孫嫂的腳步也略略停頓了一下。

　　一定是燈泡壞掉了，明天去買菜的時候要記得買一個回來。孫嫂這樣想著，繼續向前面走。

　　一陣極其輕微的聲音從廁所的旁邊傳了過來，這聲音甚至比一隻貓走在路上的聲音還要小，可是，卻被孫嫂敏感地捕捉到了。

　　“有人?”孫嫂立刻警覺起來，目光一轉，已經看到在那分外昏暗的角落裡，有一條黑影在輕輕搖晃著，然後又迅速地蹲了下去。

　　黑影的動作很輕，如果不是經受過特殊訓練的人，在這黑暗裡是根本無法感知到的。可是，孫嫂卻不同，這樣的夜晚，就算是是眼前有一隻蒼蠅飛過，她也能憑著感覺把它夾在手指中間。下意識地就要叫一聲，卻忽然又忍住了。

　　這是一個女人，一個訓練有素的女人，雖然只是這樣輕輕一蹲，但是孫嫂已經判斷了出來。當初，自己要不是在訓練的中途逃跑，何至於現在要潛伏在這個地方?飛快地思索了一下，孫嫂選擇不驚動那個人，繼續向廁所的方向走去。

　　進入廁所，孫嫂並沒有解手，而是慢慢地靠近廁所的牆壁。

　　廁所雖然經過修繕，但是在棚頂和牆壁之間還是留著一條窄窄的縫隙，從這裡可以看清外面院子裡的一切。

　　孫嫂看到那個人蹲在地上，一身黑色的衣服叫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很小的土包。她不時地抬頭看一眼院子，臉色略顯有些蒼白。

　　說實話，要想徹底看清楚這張臉，就算是孫嫂也辦不到，可是，依稀間，孫嫂卻卻好像看清楚了，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努力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孫嫂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湊過去。眼睛比剛才更加適應了這黑暗，這一次，孫嫂看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她再次捂住了嘴巴，然後，又用力在自己的一條胳膊上掐了一把，似乎在證明自己不是在夢中。

　　徹底冷靜下來之後，

孫嫂開始移動腳步，慢慢地向廁所外面走來。　　“芳子?”

　　盡管聲音非常小，可是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還是把蹲在那裡的橫路芳子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來，就看到孫嫂站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顯然已經發現了自己。

　　橫路芳子在第一時間跳了起來，閃著寒光的尖刀轉眼間已經拿在了手裡。可是，尖刀並沒有飛出去，她在思索著，剛才的那一聲叫聲，是不是出自這個女人之口。

　　“芳子，是我，我是純美。”那個聲音極力壓低，果然出自孫嫂之口。

　　橫路芳子向後倒退了幾步，後背靠在了院牆上，她不敢相信，自己會在這裡遇到她——這個曾經和自己在同一個地方訓練過，卻中途逃跑的好姐妹。

　　“你、你是純美?”遲疑了片刻，橫路芳子終於很小聲地回了一句。

　　“是我。 ”孫嫂答應著，快步走了過來。

　　目光相觸，好久，兩個人同時向前一撲，各自抓住了對方的雙手，然後抱在了一起。

　　“先別說話，跟我來。”孫嫂推開了橫路芳子，拉著她的手從廁所的旁邊拐過去，來到了屋子的後面。

　　後面的院牆和房屋之間只有一米左右的距離，形成了一條窄窄的過道，牆角處還堆積著一些廚房不用的東西和一張壞掉的桌子。這裡幾乎沒有人會來，還是孫嫂來了之後，收拾過一次。

　　孫嫂拉著橫路芳子蹲在了那些東西的旁邊。

　　孫嫂的原名叫春上純美，和橫路芳子一樣也是在日本人投降的時候被遺留下來的女人。她曾經和橫路芳子兄妹一起，經受過特殊的訓練，只是她沒有橫路芳子的堅忍，悟性也沒有橫路芳子高，中途因為受不了那份苦選擇逃跑了。也虧得如此，要不然尹雪琴也許早就死在了她的手裡。

　　日本人離開之後，橫路芳子和春上純美還在一起很長時間，只是在一次被國軍追捕的時候跑散了。

　　這次，聽到有人刺殺衛立煌的時候，春上純美馬上想到了橫路芳子，可是，既然連國軍都沒有找到她，自己就算是出去尋找也找不到，所以，她依舊不動聲色地躲在這裡。可是，萬萬沒想到，橫路芳子居然跑到了這裡來。

　　“純美姐，我、我一直以為你已經被國民黨抓去了。”橫路芳子緊緊地拉著春上純美的手，用力搖晃著，說道。

　　“噓，小點聲。”春上純美指了指不遠處屋子的後窗，示意橫路芳子屋子裡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