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翰來到醫院的時候,尹雪琴和鍾琴正在說著話。
自從上次有人在這裡開槍,並且打穿了鍾琴所在病房的窗玻璃之後,申琦就已經把鍾琴轉移到了另一個病房裡,這間病房在走廊的最裡面,緊靠著窗子,而且又加派了人手。不過,對那個死掉的士兵,申琦卻並沒有感到多少驚訝,這叫鍾琴也多少覺得有些奇怪。
鍾琴已經可以坐起來了,雖然臉上的氣色還不是很好,但是卻已經可以很連貫地把話說清楚了。
“看你們兩個人多好,一同從一個地方走出來,一同參軍,雖然當時不在一個陣營,但是,卻能夠彼此心靈相通,為同一個理想而奮鬥。等到沈陽城解放了,我是不是就要喝你們的喜酒了?”
“鍾琴姐,可不要這麽說,你是沒見到我和吳翰第一次遇到時候的情景,那時候,他可是一臉的無賴相。要不是他保證說不再回到國民黨軍隊,不再禍害老百姓,我們魏連長估計早就把他給斃了。”尹雪琴提起吳翰當初的樣子,還是忍俊不禁。
鍾琴也笑起來,然後忽然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我就不行了,畢業之後,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聽說日本人佔據了整個東三省,就跟著一些愛國學生跑到街上去請願,幾次都差點被抓起來。後來,我們幾個學生偷偷地從家裡跑出來,打算去前線,結果在半路上就遇見了從前線撤下來的國民黨兵,後來聽說,當時只剩下幾個八路軍的戰士還在前線死守著陣地。”
“這麽說,你那時候就已經參加了我們的隊伍?”尹雪琴問道。
“哪有啊,我們被這些撤下來的國軍驅趕著回到了東北。不過,那時候,我才知道我們的隊伍裡還有一支叫八路軍的隊伍。再後來,我在一家醫院找到了工作,認識了一位我們的同志,那時候,我才真正地懂得了抗戰的意義,經他的介紹,我才加入了隊伍,並且遵照組織的安排留了下來。”
“那位同志後來怎麽樣?”
“後來他跟著隊伍撤走了,以後再也沒有聯系過。好像聽說他去黑龍江組織抗聯的戰鬥了,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鍾琴的語氣變得有些沉痛,誰都知道,當時的抗聯戰士全部犧牲在了東北的深山雪林裡。
尹雪琴知道抗聯的事情,她的老家至今還埋葬著幾具抗聯戰士的屍骨。
“這麽說,你和我舅舅的定親……”
“這件事情連我事先都沒有考慮清楚,還是儀式結束後才得到的組織的批準。”鍾琴似乎對這件事情並不太在意,這叫尹雪琴的心裡多少有點不太舒服。
看鍾琴的樣子,沈陽解放之後,就會恢復自己的真實身份,那時候,她和舅舅的婚約也就成了一張廢紙。
“有沒有想過爭取我的舅舅?”
鍾琴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不知道是沒有想過,還是覺得不可能。
當然,兩個人的談話聲音很小,以保證外面的人聽不到。
外面傳來士兵的聲音,顯然是有人來了。
尹雪琴和鍾琴誰都沒有想到,進來的人是吳翰。
看著尹雪琴和吳翰兩張淳樸的臉,鍾琴臉上的笑容更加美麗而純淨起來。
應該說,兩個人的變化還是很大的。吳翰早已經脫掉了尹雪琴所說的那股無賴相,也脫掉了身上大部分的土氣,但是,距離職業軍人的那種剛毅和冷靜還有著很遠的距離。而尹雪琴已經從一臉菜色的農村土丫頭,變成了一位具有城裡女人氣質,
又兼具果敢和堅毅的女戰士。 這樣兩個人,如果放在真正的戰場上,鍾琴相信,他們很快將會成為我們隊伍裡最優秀的人才。只是,目前的形勢,暫時還不允許他們離開這裡。
“以後,我們三個人就是一個戰鬥小組。”鍾琴再次把聲音壓低,對兩個人說道,“不過,無論什麽事情,我們必須要得到上級的批準才能行動。在這之前,任何行動都要我們三個人進行仔細的研究,絕對不能擅自行動。我們是戰鬥在第一線的,任何一個人出現的紕漏,都有可能影響到全局。現在,團部裡已經有人對我產生了懷疑,甚至還想要殺掉我滅口。我傷好之後,很可能不會繼續留在這裡。到時候,我們三個人之間的這份約定卻一定要存在。”
吳翰還沒等把今天的事情說出來,鍾琴已經搶先一步說了這番話,這叫吳翰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甚至懷疑自己今天的行動是不是已經被鍾琴知道了。
“上級的意思是……”
“上級的任務是下達給你的。”鍾琴擺了擺手,“除非是我向你傳達上級的命令,否則,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我們之間的約定也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要是被上級知道了,一定不會允許我們這樣做。”
“知道了。”吳翰看了一眼尹雪琴。
三個人的經驗都不是很足,鍾琴今天的這番話已經是相當大膽。
就在三個人低聲說著這番話的時候,在另一間病房裡,也正進行著一場較量,不過,這是肥胖的沈夫人和盧梅之間的較量。
不知道是哪位醫院裡的工作人員把雷姐被打傷的消息告訴給了沈夫人,這位平日裡威風不可一世的團長夫人怒氣衝衝地找到了醫院。結果,她沒有看到沈臨兵,卻看到盧梅正獨自站在雷姐的病房裡。當聽說就是這個女人打傷了雷姐之後,沈夫人二話不說,就對著盧梅打過去一巴掌。
剛才,盧梅已經被沈臨兵打了,心裡自然很是窩火,現在,看到連他的夫人都要打自己,不由得更加惱怒,揮手就抓住了沈夫人的胳膊,用力攥住。
“夫人,這裡不是你家,有火回家對沈團長發去,我盧梅可不吃你這一套。”
沈夫人哪裡有盧梅的力氣大,隻覺得一條胳膊都要斷掉了,痛得鼻涕眼淚地流了一臉。被盧梅用力一推,碩大的身體便坐到了地上。
這一下,可是不得了,沈夫人哪裡受過這樣的氣,她把馬德羽死後憋在心裡的悲痛統統釋放了出來,不停地用腦袋在地板上撞著,哭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