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盧梅和何老七一直都沒有走出大門，整條胡同裡靜得有些瘮人。

　　一條黑影從胡同口慢慢地走了過來，黑影的樣子很猥瑣，低著頭，抱著肩膀，就像是一隻大冬天走在雪地裡被凍得縮成一團的黑綿羊。

　　走進盧梅家的院門前，這個人的身體更低了，一雙眼睛在四處搜索著，生怕會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監視自己。確定沒有人之後，這家夥沒有敲門，而是沿著院牆的一處較低的地方爬了上去，然後，再慢慢地滑到了院子裡，蹲在了暗影裡。

　　他可沒有料到，在盧梅家的房頂上，還並排趴著兩個身材嬌小的女人，正瞪著兩雙警惕的眼睛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芳子姐，要我看，盧姐姐一定是已經搬走了，要不然進來人了，她一定會察覺的。”尚小春緊靠著橫路芳子趴在那裡，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你盧姐姐估計現在正和那個男人在顛仆鴛鴦呢，哪還會注意到這些?”橫路芳子說道。

　　尚小春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她還不知道賀玉寶已經死掉的消息，還以為橫路芳子口中的男人就是賀玉寶。

　　她已經被橫路芳子救出來很久了，這段時間一直都在跟著橫路芳子學習打槍和搏鬥，盡管她沒有橫路芳子那樣的格鬥天賦，也不具備橫路芳子的機敏和勇敢，但是，在橫路芳子的高壓之下，還是已經基本掌握了一些技巧，只是由於她力氣小，身材也很矮，很多時候還不能把所有的技能全部發揮出來。

　　話雖如此，現在的尚小春也已經可以比肩一個力大手狠的大男人了。

　　尚小春自從來到城裡之後，她的遭遇實在是太坎坷，不論是那家歌舞廳的老板娘，還是自己的親叔叔親嬸嬸，都像一根尖利的魚刺一樣，曾經刺痛她的心，這給她本來純淨的心裡埋下了一顆仇恨整個社會的種子。這顆種子又隨著橫路芳子的誘導逐漸地長大，叫她覺得這個世界上，出了賀玉寶以外，就沒有一個好人。

　　今晚上，橫路芳子是第一次帶著她出來，她選定的第一個目標就是盧梅。因為橫路芳子知道，盧梅曾經收留過尚小春，如果她可以狠下心來對著盧梅開槍，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就算是沒有白費。

　　“進來的這個人是誰?”橫路芳子和尚小春都在心裡想著這個問題。

　　“小春，現在你的機會來了，能不能一槍打死他?”橫路芳子忽然低聲問尚小春。

　　“他?我們不認識他，為什麽要打死他?”尚小春不解。

　　“只要是來找盧梅的人，都不會是什麽好人。你記住了，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後，只要是有人阻礙我們的行動，都要毫不猶豫地除掉。你的任何一點猶豫，都有可能送掉你的性命。”

　　“嗯，我知道了。”尚小春點了點頭，把手裡的短槍舉了起來。

　　槍口對準那個人的額頭的瞬間，尚小春還是有點猶豫了，必定這是她第一次對準活人開槍。她想象著，那個人在中彈的時候會是怎麽樣的情景，是立刻倒下去，還是會掙扎一會兒?子彈，到底是會在他頭頂上穿個洞，還是會把他的整顆頭顱都炸開?

　　“你幹什麽呢，靜下心來，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看到尚小春的手不停地顫抖，橫路芳子有些不高興。

　　尚小春盡量調整自己的呼吸，使自己的雙手保持在一個最平穩的狀態。

　　就在那個人已經走到了院子中間，即將到達盧梅窗下的時候，尚小春的槍響了。

　　雖然尚小春已經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狀態，但是，子彈還是打偏了一點，緊貼著那個人的耳朵飛了過去，把耳朵都刮破了一點。

　　那個人的反應也很快，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檢查自己的傷口，而是猛地向後面倒了下去，然後迅速地滾到了院牆邊的一處暗影裡。

　　橫路芳子在尚小春槍響的同時，也已經舉起了槍。不過，她並不是打向那個人，而是趴在房簷上，把自己的頭吊在那裡，對著屋子打了一槍。

　　橫路芳子沒有來過盧梅的家，不知道她家的床的位置，不過，她從尚小春的嘴裡知道一些，也了解這種屋子的大致構造，所以，雖然看不到屋子裡的人，但是，她的子彈還是射入了盧梅床上的枕頭。

　　盧梅就像一根被大力壓縮著的彈簧，驟然間失去了壓力，那種強力的反彈力瞬間爆發，從床上直跳到了地上，隨手抓起一件衣服檔在胸前，另一隻手已經從床邊拿起了短槍。

　　躺在盧梅旁邊的何老七也被驚醒，坐了起來，一邊在身邊摸索短槍，一邊略帶驚恐地問了一聲“誰”。

　　“噓！”盧梅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從床上拽了下來，然後，飛快地蹲在了窗台下面。

　　院子裡，那條黑影已經爬了起來，可是，卻躲在暗影裡不敢出來。

　　他還沒有完全確定子彈究竟是來自房頂還是屋子裡，更不敢斷定是不是出自盧梅之手。

　　此時，橫路芳子早已經收回了身體，趴在了尚小春的身邊。

　　“芳子姐，我們是不是被發現了，要不，改天再來吧?”尚小春的牙齒在嘴裡不停地撞擊著。

　　“別說話，接下來，我們兩個隻管看戲。”橫路芳子回答。

　　“看戲?”尚小春不解。

　　橫路芳子不說話，緊盯著那個人藏身的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個人終於耐不住，開始一點一點地挪出了暗影，打算沿著原路爬牆出去。

　　屋子裡，盧梅慢慢地從窗台上探出頭來，手裡的短槍對準了那個家夥的後背。

　　盧梅的子彈打在了他的後背上，那家夥連吭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從牆上滑了下來，爛泥一般地攤在了地上。

　　“快，穿上衣服，這裡不能再呆了，一會兒就會有警察趕來。”看到自己打死了那個人，盧梅飛快地把衣服穿起來，一邊吩咐何老七。

　　來到門口，盧梅擔心院子裡還會有人，命令何老七走在前面，自己則端著槍跟在身後。

　　房頂，橫路芳子和尚小春的槍口已經對準了盧梅和何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