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九齡隻覺得自己的屁股一涼，尚小春的那顆子彈擦著屁股上面的皮肉飛了過去，這家夥顧不得去看到底是誰開的槍，用力一滾，就沿著剛才爬上來的房簷滾了下去。

　　這時候，如果尚小春反應及時，及時地補上一槍，賀九齡是說什麽也躲不過去的。可是，一則尚小春正在緊張之中，二則這次襲擊的目標不是他，所以她看著他從自己的身邊滾過，卻並沒有開槍。

　　盧梅發現房頂不止一個人，不由得一怔，對著尚小春的方向打來了一槍。

　　橫路芳子也對著盧梅打出一槍，趁著盧梅滑下去的瞬間，她撲過來，一把拉起尚小春也從房簷上跳了下去。

　　等到在附近巡邏的幾個士兵聽到槍聲趕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沒有了人影，院子裡隻丟下幾個尚有余溫的子彈殼和何老七那條被打斷的皮帶。

　　“這不是咱們團部裡那個叫老四的人嗎?”其中一個家夥認出了躺在地上的尖嘴老四，上去試了試鼻息，“還有一口氣，快，送團部去。”

　　幾個家夥七手八腳地把尖嘴老四抬起來，走出院子。

　　陳歌和齊超陽並沒有留在夏副師長家裡吃晚飯，因為今晚夏副師長沒有回來，而他的夫人這兩天身體又不是太好，所以，坐了一會兒，陳歌便拉著齊超陽走了出來。

　　“不想請我吃點什麽嗎?”坐在三輪車上，陳歌忽然半真半假地對齊超陽說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東北餃子館，那味道就像是小時候我媽媽做的一樣。”

　　齊超陽怔了怔。

　　“陳小姐，今天是不是有點晚了，要不改天我請你?”

　　“怎麽，今晚你有事?你已經從前面調回來了，還能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不就是那個叫橫路芳子的日本女人的事情嗎?她不出現，你們就算是把整個沈陽城翻過來，也找不到。聽我的，今晚哪裡也不許去，陪我吃餃子。”陳歌不等齊超陽再說什麽，已經開始指揮著車夫向那家餃子館的方向走去了。

　　齊超陽回頭看了一眼越來越遠的夏副師長的家，心裡不由得有點著急，可是，臉上又無法表現出來。

　　“超陽，解放軍就要打進來了，你有沒有想過到時候怎麽辦?”餃子館裡的人不多，齊超陽和陳歌坐在一張相對安靜一點的桌子旁，陳歌一邊把面前的水杯續滿水，一邊似乎是很隨意地問道。

　　“還能怎麽辦?”齊超陽點燃了一根煙，他平時是很少抽煙的，今天卻不知道為什麽居然狠狠地抽了一大口，“除了死磕到底，我還真的沒有想過其他的。現在，整個軍隊都處於一種頹廢、厭戰的情緒之中，這可不是一兩個人所能改變的。”

　　陳歌盯著齊超陽的臉，忽然咯咯咯地笑了。

　　“看起來你早就對這場戰爭失去了信心?這也難怪，就連我舅舅都說，咱們的衛立煌將軍都對和共產黨宣戰有些抵觸，不過是屈於上面的壓力做做樣子而已。”

　　“上面?”齊超陽似乎有點不解。

　　“算了，算了，我們不說這些，反正我們只是一個不起眼兒的人，解放軍就算打進來了，也不會為難我們。”陳歌適時地收回話題。

　　胖胖的老板端著兩盤剛剛出鍋的餃子來到了二人的桌前，他顯然和陳歌很熟悉。

　　“陳小姐，最近可是很久沒有來過了，這位是……”他說著，目光在齊超陽的臉上很快地掃過去。

　　“哦，我最近調到其他團部去了，好幾天都沒有回來了。”陳歌說道，然後指了指齊超陽，“這位是我舅舅的老部下，現在也是團級乾事了。以後，要是我們再來這裡，老板可要記得照顧一下哦。”

　　“那是一定的，只要你們肯賞光。”老板笑了，“我們這裡還有幾樣很有特色的東北小菜，我給而我盛點嘗嘗?”

　　“好啊，老板，既然這樣，那就索性再來一瓶酒，我和齊乾事好好喝一回。”陳歌拍了一下手，並沒有要爭得齊超陽同意的意思。

　　齊超陽的心裡急得火燒火燎，可是看著陳歌高興的樣子，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齊超陽今天晚上確實有一件事情要做，不過，這件事情是絕對不能對任何人說起的。望了望窗外的天，齊超陽盡量穩定了一下心神，回過頭來看著陳歌笑了笑。

　　如果不是吳翰和何老七去襲擊賀九齡的槍聲傳過來，估計陳歌還會拉著齊超陽繼續喝下去。

　　土生土長的東北女人，大多數都很能喝酒，加上陳歌又具有烈士遺孀和副師長外甥女的雙重身份，這叫她得以經常混跡於上層社會，酒量自然更是了得。如果不是齊超陽執意拒絕，估計現在他已經爛醉如泥了。

　　好在那家於小姐按摩院並沒有人員傷亡，而齊超陽的心思也不在這裡，二人遠遠地看了一眼之後，就坐車回到了團部。

　　當盧梅的家裡橫路芳子等人上演著激烈槍擊的時候，團部的刑訊室裡，也正拉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營救與反營救的戰鬥。

　　大柳子是被一陣陣極其輕微的敲擊牆壁的聲音驚醒的，那敲擊聲和以往不同，就像是有人拿著一根釘子在石頭上面用力地劃，然後，把落下來的石屑輕輕掃開。

　　刑訊室裡本就黑暗無比，何況現在是半夜時分，大柳子幾乎什麽也看不到，不過，他可以肯定那聲音是來自於那扇小門以外的地方，也就是那堵高不可攀的圍牆的外面。

　　外面的人很有耐心，力量也很均勻，但是，每一聲響起來，都像是有人在大柳子的心上敲擊一下。

　　大柳子努力坐起來，肋骨上的傷口還在絲絲拉拉地疼，好在經過了陳歌的治療，已經不再流血。支撐著站起來，憑著白天的記憶，他來到了那扇小門前，側耳傾聽著。

　　聲音更加分明，他基本上可以確定，這是有人在牆外挖掘。

　　“難道是有人來救自己?”大柳子的心一陣激動，身體搖晃了一下，下意識地用手去扶了一下那扇小鐵門，鐵門輕輕晃了一下，居然打開了一條縫。原來，齊超陽和陳歌走的時候，竟然忘記了鎖門。

　　大柳子並不知道，本來站在刑訊室門口的兩個士兵此時並不在大門口，此時，他們正在團部的大門外，在齊超陽的指揮下搬運著一塊塊碩大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