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鉤，早已過了中天，艾達和斯內普重新回到庭院中去。

誰都沒有再提及剛剛的試探，就好像莉莉這個名字今晚不曾出現過一樣。

斯內普情緒繁雜，他好不容易才壓下心中的痛苦，一抬眼卻看見艾達那張白淨的臉，還有那雙大眼睛，王牌臥底頓時又羞又惱。

西弗勒斯·斯內普的人設在這一刻崩了，高深莫測的形象不複存在。

就算斯內普想毒舌兩句，將丟掉的場子找回來，沒臉沒皮慣了的艾達也不吃這套。扣分這種大殺器更是不頂用，先不說艾達在不在乎，斯內普現在也沒權力扣分了。

這項權力現在屬於格蘭芬多的布萊克教授。

開學一個月的時間，斯萊特林學院的分數穩居倒數第一，大有保持到學年末的架勢。

倒不是小天狼星扣分有多狠，主要是沒了斯內普的偏幫，斯萊特林學院又樹敵過多，這才讓他們的97-98學年變得“水深火熱”。

庭院之中，披著星輝的艾達問道:“鄧布利多教授到底是怎麽安排的?”

“哈利與納吉尼一樣，他也是魂器之一。”斯內普說道，“這是個意外，所以黑魔頭本人並不清楚哈利也是魂器。”

艾達點點頭，這倒是與她的猜想一致，哈利無意間成了伏地魔的魂器。

那晚，莉莉的消極抵抗咒保護了哈利，讓年幼的哈利免於一死。

而那記反彈的索命咒在命中伏地魔以後，雖然沒能殺死黑魔頭，卻成功損壞了他的身體，並且強製分割了他本就殘缺不全的靈魂。

這是件很麻煩的事，讓人忍不住口吐芬芳的麻煩事。

被製成魂器的四巨頭遺物可以毀掉，說到底它們只是死物，不過是四巨頭的偉大和魔法賦予了它們別樣的意義。被製成魂器的納吉尼也可以毀掉，它就是一條凶猛的大蛇，又不是人，砍了就砍了。

但哈利是不同的，他是人，還是熟人，艾達還沒有冷血到可以輕易對朋友舉起屠刀，說砍就砍。

艾達用力地搓撚自己的手指，指肚兒都快被拈撚紅了。她皺著眉說道:“你不願意告訴我，是怕我現在就殺了他?”

“是的，你會猶豫，但你最後一定會這麽做。”斯內普語氣沉重，“然而，波特不能死在你手上。波特必須由黑魔頭親自動手，也只有黑魔頭才能毀掉他身體裡的靈魂碎片。”

說著，斯內普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一陣不屬於秋夜的寒意在庭院中蔓延開來。

艾達也不禁心生淒涼之感。

就聽斯內普聲音悲切地繼續說道:“我一直以為我這麽多年是在保護他，保護莉莉的兒子長大成人，可結果呢！我保護他……只是為了讓他在適當的時候赴死！”

“我以為，你已經能接受這一結果了。”

艾達的話很冷漠。從斯內普知曉鄧布利多計劃之日起，再到今晚，這麽長一段時間過去了，艾達還以為他已經能夠坦然面對這一結果了。

“我會執行鄧布利多的計劃，不代表我能接受！”斯內普激動地說，“我保護的人是莉莉的兒子，不是一頭待宰的豬！”

今晚是艾達第一次見到斯內普如此激動，如此的張牙舞爪。艾達低估了斯內普對莉莉的感情，也低估了他對哈利的感情。

這份感情無疑是矛盾而複雜的。與父親詹姆相似的面容，與母親莉莉一模一樣的眼睛，哈利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斯內普——莉莉已經嫁給了討厭的詹姆·波特，莉莉已經死了。

當1991年斯內普再次見到哈利時，會是怎樣的百感交集?

艾達想象不出來。

“我知道這麽說很殘忍，但如果沒有別的辦法……”艾達盡可能用委婉的語氣講出這番話，“他唯有一死。”

這個世界每天都在死人，無時無刻不在死人，為什麽這個人不能是哈利·波特呢。艾達的性格讓她說不出這樣的話，她也不必說出這句話。

“我知道，我知道。”斯內普喃喃地說，他望向夜空中的那彎新月，怔怔出神。

盡管他也想保護好莉莉的兒子，但沒有什麽能比消滅伏地魔更加重要的。漫長的十六年，漫長的五千多個日夜，斯內普一直在等待復仇那一刻的到來。

片刻之後，斯內普調整好了自己糟糕的狀態，他的面色和情緒也都恢復了正常。斯內普回過身，烏黑的眼睛複又變得深邃。

斯內普將莉莉的名字壓在心底，將哈利暫且放到一邊。

他說:“所以，你是打算推進你的計劃了?”

“沒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盡早將這場戰爭結束。”艾達答道，“我厭倦了每天一睜眼，桌子上就擺著一份失蹤者名單、一份死亡者名單。”

戰爭是鬥爭表現的最高形式，是解決爭端的最暴力手段。戰爭是無情的，是殘酷的，天長日久，誰也說不準明天將會發生什麽。

艾達不想繼續這樣的日子了，更不想在這兩份名單上看到自己熟悉的名字。

“計劃即將開始，如果我所料沒錯的話，黑魔頭會動起來。他的急躁，就是我們的機會。”艾達繼續說道，“我需要掌握他的動態，隨機應變。”

伏地魔曾經在馬爾福莊園住過，日記本被毀的事他應該早就知道了，可他沒有急躁，因為還有別的魂器托底。

如今戒指、金杯、掛墜盒、冠冕接連被毀，這些情況若是被伏地魔知道，他很可能會選擇孤注一擲，將決戰提前。

這正是艾達想要看到的結果。

食死徒也好，黑巫師也好，黑暗生物也好，他們或許實力不俗，但他們終究是一群烏合之眾，決戰的場面必然會很混亂。

混亂就是機會，既是解決納吉尼的機會，也是殺死伏地魔的機會。艾達有信心戰勝肉體凡胎的湯姆·裡德爾。

“還是要做兩手準備。”斯內普說道，“你的挑撥離間並不高明，伏地魔不會懷疑貝拉特裡克斯的忠誠。而且，你的計劃目的也太明顯了，他也有可能將自己藏得更深。”

還有一種可能斯內普沒有說出口，那就是伏地魔為了維持自己的“不死之身”，繼續將自己的靈魂切片，製作出新的魂器。

不過，艾達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即使是在魔法界，切分靈魂也是件違背規律的事，肯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伏地魔的靈魂已經分了八份，若是再次進行切割……他的靈魂真的不會順著鼻孔跑出來嗎?

至於離間貝拉特裡克斯，艾達沒有這種想法。伏地魔打從心底裡不相信任何人，離間對他是沒有效果的。

艾達故作高深地說:“是戰是逃，很快就會見分曉了。希望他不會拖得太久，拖得越久，他獲勝的機會就越低。”

“我知道了，有關霍格沃茨、魔法部、哈利·波特的情報，我會第一時間傳遞給你。”

斯內普點點頭，剛一說完話，他便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教授！”艾達在他身後喊道，“黎明即將到來，在那之前，無論這個世界如何黑暗，你也不能倒下！”

聞言，斯內普停下腳步，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說道:“不要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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