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梨縣外,依舊是楊樹背著小秋,往丹青峰所在的方向走去。
小秋手中拿著兩根鮮紅的冰糖葫蘆,左手上的是楊樹的,右手上拿著的則是自己的。
圓臉小雞崽自己吃一口後,便會拖著小奶音道一聲“啊——”,示意自己的樹師兄張嘴吃糖葫蘆。
由於小雞崽的臉肉嘟嘟的,本身就圓鼓鼓的,她吃冰糖葫蘆的時候又喜歡整顆塞進嘴裡,導致腮幫子的一邊直接鼓了起來,跟隻小倉鼠似的。
最要命的是,小丫頭在吃冰糖葫蘆的時候,嘴巴也嘰嘰喳喳的沒有聽過。使得鼓起的腮幫子時不時的還會動幾下,口齒也不清。
楊樹眼中的陰霾比原先要少了一些,在小秋讓他張嘴時,他也會乖乖張大嘴巴,然後學小秋的樣子,咬下一整顆的冰糖葫蘆。
外頭裹著的冰糖很甜,可咬開之後,又覺得微酸。
小秋靠在楊樹的肩頭,用力地咽下糖葫蘆後,道:“樹師兄,冰糖葫蘆好吃嗎?”
“嗯,好吃。”楊樹點了點頭。
圓臉小雞崽立馬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真的就跟隻小雞似的。
她將自己的下巴抵在楊樹的肩頭,道:“樹師兄,那你不要不高興了好不好?”
她其實並不知道楊樹為什麽不高興,其中的緣由,沒有人講給她聽。
她還是個孩子,很多東西都還不一定理解的了。
她只是看到了楊樹在哭,無聲的哭。
楊樹聽著小秋的話語,沒有回復,他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但好在小秋其實自帶一點話嘮屬性,別人不搭理她,她自己也能叭叭半天。
圓臉小雞崽嘟囔道:“我如果不開心了,我就會想吃糖啦。只要吃一顆糖,就一顆喔,我就會感覺好開心好開心啊!”
“樹師兄,一整串冰糖葫蘆有好多顆呢!”
“但是小秋的零花錢已經用完了呢,這次下山只夠買兩串糖葫蘆了。”
說著,她看了一眼自己還剩下兩顆的那串,伸出自己的小舌頭舔了舔嘴唇,然後一咬牙,道:“樹師兄,我先不吃了,如果你把自己那串吃完還是不開心的話,我…….我就把剩下的這兩顆也給你吃好不好!”
楊樹腳步微微一頓,扭頭看了她一眼。
他回山後就曾聽師兄師姐們打趣,說小秋是個十足的小吃貨。
當然,吃貨這個詞,也是掌門師伯說的。近期他還常說小秋是個合格的乾飯人。
師兄師姐們可說了,小秋什麽都好,就是護食。
可以打她,罵她,懲罰她,但就是不能動她的吃的。
這讓楊樹不由得把目光放到了那兩串鮮紅的糖葫蘆上。
圓臉小雞崽以為樹師兄是真的想要吃完,本只是客氣一下的她,微微哭喪著臉,但還是把兩隻小手向前一伸,一臉的視死如歸般的表情,道:
“呐!都給你吧!小秋說話算話,頂天立地!”
這拽二代的用詞也不知道哪裡學來的,有時候讓人哭笑不得。
就她這身高要是頂天立地了,多少人要頭破蒼穹了?
楊樹看著她,眼裡有著柔和的神色,道:“你吃吧,師兄…….師兄牙疼。”
小秋聞言,眼睛立馬一亮。
但她想了想後,還是道:“樹師兄,再過十天,也還是你陪我下山好不好呀?如果到時候你還是不高興,我還請你吃糖葫蘆唄!”
楊樹沒有回話,只是一隻手背著小秋,另一隻手向後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小秋也不知道樹師兄到底開心了沒有,她隻想著如果師兄牙疼的話,那是不是吃糖葫蘆也沒那麽快樂呀。
肯定是一邊疼,一邊又覺得超好吃吧!
掌門師伯說,這種情緒應該就叫做……..痛並快樂著?
路朝歌的很多話和很多詞,小秋都還聽不明白,但都記得很清楚。
就跟銘記偉人語錄,名人名言似的。
一念至此,小秋覺得冰糖葫蘆這個大招或許也失效了。
她歪嘴一笑,決定使出自己的殺手鐧!
小秋拍了拍楊樹的肩膀,道:“樹師兄,放我下來。”
楊樹將她放下後,便蹲下身子,問道:“小師妹,怎麽了?”
小秋拿著糖葫蘆的雙手微微耷拉著,然後揚起自己的小臉,整張臉皺的跟個肉包子似的,一臉“我豁出去”的表情,道:
“樹師兄,你如果實在不高興,我就把我的臉給你捏吧。掌門師伯每次覺得我犯錯誤了,就捏我臉,捏完他就笑了!”
“還有還有,師兄師姐,還有師父,也都喜歡捏我臉!”
“有時候我睡著了,他們也會來戳一戳,我其實都是知道的!”
“每次捏完,大家都會很開心。”
“所以——”
小秋拉長了語音,歪嘴一笑,牛氣哄哄地道:“我的臉一定有法力!”
楊樹聞言,頓時哭笑不得。
他看著這張肉包子一樣,還擠出了肉褶子的圓臉,竟真的沒忍住,輕輕地捏了幾下。
捏完後,他便看到小秋睜開雙眼,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似乎是在等待著使用效果。
小丫頭的眼神實在是太認真了。
以至於楊樹的表情也跟著認真了起來。
“小師妹,真的有法力!”楊樹用篤定的口吻道。
………
………
棗梨縣與丹青峰間,相隔一座小山坡,還有一片樹林。
楊樹沒有帶著小秋直接飛回丹青峰。
小丫頭愛玩,對於山中與林中的東西,都很感興趣。
像螢火蟲啊,野貓啊,以及一些小動物啊,都能被她……..嚇個半死。
圓臉小雞崽歪嘴笑著,跟混世小魔王一樣,上躥下跳,連樹上的鳥兒都被驚醒,撲騰著翅膀亂飛,覺得這片林子沒法呆了。
在小秋又一次高高躍起時,楊樹那張清秀的臉龐上,眉頭突然一皺。
有人!
“小師妹,小心!”楊樹大喝一聲,然後從儲物戒指內取出自己的青銅劍,並直接劍拔出鞘。
此劍一生隻可出鞘十次,但楊樹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他拔劍的動作果斷而又決絕。
與小師妹的安危相比,十劍中的第一劍,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劍光在密林中閃現,高高躍起的小秋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睜得老大。
一道黑影在前方浮現,黑影本來衝她一招手,她的身子就不受控制了,向著黑影處飄去。
她不知來者乃是何人,甚至察覺不到來者在何處。
小秋雖然天資極好,放到劍宗也能是真傳弟子中的佼佼者。
但她初入修行,年紀又小,實力還很一般。
好在楊樹的劍氣已然到了。
但凡他又一絲一毫的猶豫,那麽,先前高高躍起的小秋,此刻八成就已經落入這個神秘人的“魔爪”。
劍氣直接撕裂了空中那道隱隱約約的氣勁,然後向前橫推而去。
劍光皎潔,如同空中明月灑下的月光一樣,竟有幾分唯美。
楊樹人生得清秀,連劍氣都有幾分秀麗。
但是,這道劍氣內的力量,卻非同凡響。
畢竟這一劍,也已溫養了幾年時光。
與此同時,楊樹在劍拔出鞘的一瞬間,真的感覺這把劍“變輕了”。
按理說,這道劍氣,是超過他自身實力許多的。
那麽,對於道軀的反噬也是極大的,負擔也是極大的。
這讓他不由想起,爺爺在臨走前,輕輕抬了抬他的本命劍,對他說道:“以前對你太嚴厲了,小楊樹,以後這把劍會很沉,爺爺幫你托一托。”
“爺爺。”楊樹低聲念叨了一聲。
他知曉這是洛河山對他最後的饋贈。
黑暗處,那個突然對小秋出手的神秘人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咦聲。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著也很是蒼老。
黑影本來向後退了一步,似乎準備避一避,又似乎這樣的逃遁,是他的本能反應。
但在退了一步後,黑影還是停住了身形,似乎是對眼前的這一劍很感興趣。
一道聲響傳出,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地面上敲擊了一下。
緊接著,密林內出現了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劍氣轟然落於屏障之上,直接將屏障給斬裂,然後才消散於空中。
這讓暗處的這位神秘人再次發出一聲驚奇聲。
他從黑暗處緩緩走出,率先讓人看見的,則是一根細長的竹杖。
緊接著,這位神秘人的真容才顯示在月光下。
這是一位老人,一位半瞎老人。
他的眼睛是灰黑色的,確切的說,是一隻眼睛是灰黑色的,另一隻眼睛直接就是瞎的。
老人骨瘦如柴,皮包骨頭,裸露在外的皮膚顯得有幾分蒼白,還有著明顯的老年斑。
——天機散人!
此時此刻,他向前看去,只見楊樹早已一把接住從高空中落下的小秋,然後取出飛行法寶,以著極快的速度朝著墨門的方向飛去。
他在斬出第一劍後,對於對方的實力就有了大概的猜測。
“大修行者!”楊樹咬了咬牙。
這讓他心跳開始不斷加速,身上也開始冒出冷汗。
楊樹經歷的生死之戰還太少了,上一次還是與鬼怪搏鬥,然後被洛河山所救。
除此之外,大多就是在山上與師兄師姐們切磋。
他的戰鬥意識與技巧都屬於菜雞水平,剛才如此果斷的拔劍,也只是因為對方的目標是小師妹。
在這方面,他不會留手。
於楊樹而言,墨門丹青峰上的任何一人,都是能豁出性命去守護的存在。
更何況是年紀最小的小師妹。
楊樹一邊飛行,一邊匆匆回頭看了一眼。
在看清來者的長相後,楊樹一下子想起了什麽。
他不由想起,掌門師伯偶爾會掛在嘴邊的一個“死老頭”。
聽說,大師兄當年就是被一個拄著一根竹杖的半瞎老人給看了一眼,然後給他批命,說他將來會魔焰滔天,禍及四方,才使得大師兄在村子裡待不下去,村民們要趕他出村,任其自生自滅。
這件事情,曾經還是大師兄的心魔,是他破初境時的瓶頸。
掌門師伯每每談及此事,就會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例如什麽“果然俗話說得好,不是老人變壞了,而是壞人變老了。”
還有什麽“老而不死是為賊也”。
當然,說的最多的就是“別讓我遇到,不然倒是要和他好好說說道理。”
掌門師伯的立場很堅決,態度很明確。
那就是管你有多老,照收拾不誤!
修行世界誒,哪裡是按年紀說話的?七老八十的人多的要死呢,年齡三位數也不稀奇,還打不得了?
只不過,身後這人一隻眼睛是瞎的,一隻眼睛是半瞎,雖然手中也有一根竹杖,但楊樹也不確定是不是當年那位老人。
他只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此人對小師妹動手,而且從舉動上看,八成沒安好心。
他不會拿小師妹的安危去賭這人的來意。
他賭不起。
因此,楊樹的青銅劍在歸鞘以後,他始終緊握著劍柄,隨時準備斬出自己的第二劍。
“爺爺曾說過,我於當下的境界,斬出前三劍,都比不上當初掌門師伯封劍後斬出的那一劍。”
“畢竟掌門師伯當初封劍十年,而我修煉這套法門的時間也並不長。”
“但是,第四劍開始,便可與師伯當年比肩!”
“第五劍,便可超越掌門師伯。”
“只是連出五劍,我的道軀應該受不了。”
“不,我必死無疑!”
雖說如此,但也不是沒得一戰。
就算對方是大修行者,只要別是第六境甚至更強,楊樹都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而對方的速度,太快太快了。
似乎此人在遁法和速度方面, 有著超凡的造詣。
轉瞬之間,天機散人就已至楊樹身後不遠處。
楊樹握住劍柄的右手正欲再次拔劍,卻感覺手上有著千鈞之力,硬壓著他拔不出這一劍。
而這股力量,來自於他手掌內的血液!
——【水之力】!
楊樹抬起頭來,眼裡閃過一絲輕松的神色,似乎一下子就安心下來。
莫大的安全感,直接就籠罩在了心頭。
一聲低沉的聲音仿佛自九天之上傳來,聲音縹緲,分辨不出具體是在哪個位置,只知道是從高處傳達而下。
“在我墨門附近,想害我墨門弟子,你當本座是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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