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醒來時,精衛就跪坐在側旁,吳妄還以為自己做了個夢。
精衛神情已是頗為疲倦,見吳妄無事,身形綻出少許青煙,化作飛鳥展翅離開,額頭彩羽迅速亮了起來。
吳妄眨眨眼,感覺自己頭部被纏成了‘木乃伊’狀,心底泛起了重重畫面。
自己這是……
“多謝仙子!”
他如此道了句,起身對著精衛的背影做了個道揖,而後迅速衝到海邊,心念微微一動,星光自各處匯聚而來,在白天都是這般清晰。
神念大增!
他顧不得確定自己的神念增幅,看著海水中倒影的自己,似乎與之前全無半分不同。
拆開臉上的布條,吳妄才發現,這布條是從自己長褲上撕下來的,原本長褲也成了短褲。
這……
還好此前追仙子的準備工作中,有刮腿毛這個選項。
說正經的!
吳妄盯著海面映出的自己看了陣,發現自己毫無異狀,還是那個白白淨淨的北野少主,著實松了口氣。
他還以為,自己變怪物了。
像那個被自己轟成渣的王麟,以及那滴窮奇精血一般。
他抬手握住胸前項鏈,低聲問:“娘……娘?”
沒有任何回應。
於是,吳妄站在海邊等了一陣,突然開口:“變身!”
靜。
果然是夢?
吳妄老臉一紅、內視自身,見炎帝訣的火屬法力緩緩運轉,體內已沒了經脈的痕跡,周天運轉速度提升了數倍,法力比之前暴漲數倍。
仔細感受,他竟已是凝丹後期,且心底彌散著少許感悟,已是摸到了金丹境的門檻。
他輕輕吸了口氣,額頭顯出一隻半圓的深紫色月痕,大陣內的狹小天地突然映在他靈台間,各處分毫畢現。
“讚美星神。”
他輕聲說了句,心底劃過祈星術的一段咒語,張手對準面前的海面。
風、勁風。
道道勁風自他身周湧出,朝海面匯聚而去,轉瞬化作一隻規模不大的水龍卷,在海上卷起了大片大片的魚蝦。
實力好像提升了許多。
心底泛起少許感悟,吳妄輕輕吸了口氣,雙目中綻出點點青藍光亮。
星辰之道,周天所顯!
下一瞬!
【付費特效】:吳妄身周宛若被星光填滿,天地間出現了一片墨色星空,太陽星光芒隱去、圓月自星空高懸,兩條交匯的銀河光芒大作,吳妄渾身沐浴星光,宛若披上了銀白戰甲,屹立於水天之間。
【普通場景】:身體各處像是出現了一百零八隻漏光窟窿眼。
吳妄體內的火屬性法力瞬間鍍上了一層銀光,炎帝令於靈台處化作火團輕輕跳動,吳妄宛若一尊星空戰神。
好強的力量,體內像是藏了千鈞萬鈞之力。
而此時低頭看去……
咕。
吳妄此時身上隻穿了被撕毀的長褲,恰好能看到自身的異變。
海水倒映中,他兩條小腿度上了一層金光,那緊密且堅硬的鱗片貼在腿部,竟是那般流暢、閃耀。
腳底板還是原本的腳,但腳趾卻化作了鋒銳爪尖。
吳妄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扒開褲子看了看,略微松了口氣……正常的,沒變異。
腿部的鱗片過了腿彎就隻存在於大腿外側,漸漸淡化在外胯。
上半身總體正常,但整條左臂變化最大,肩頭還出現了幾片鋒銳如匕首的利鱗,
手掌也化作了利爪。 仔細感覺,身體並沒有什麽隱痛,體內星辰法力流轉不息。
他試著向前畫出一爪,帶出少許嗚咽的風聲,前方海面卻詭異地出現了三道劃痕,海水朝兩側掀開……
這?
吳妄偷偷瞧了眼精衛鳥,略微屈腿、計算著用處少許力量,微微一跳。
砰的一聲炸響,沙灘炸出一隻大坑,吳妄身形若離弦之箭衝天而起,在他沒有做出任何應對前直直撞在空中的大陣光壁上,打的光壁輕輕震顫。
下一瞬,大陣金光爆湧,吳妄身形又被彈飛,砸在海面炸起一道高高的水浪。
正忙著填海的精衛鳥扭頭看了過來,眼神瞬間變得有些犀利。
“沒事!”
吳妄從海面跳了出來,胳膊和腿上的異狀已消失不見,背後張開了星翼,高呼一聲:“在修行!”
精衛鳥扭過小腦袋,額頭彩羽輕輕閃爍光亮,繼續填自己的海。
吳妄輕輕松了口氣,落去了遠離神樹的小島另一端,開啟層層結界,坐在裡面……逐漸自閉。
這怎去人域?過去送經驗嗎?
若是自己能變身的事暴露了,鐵定被當做十凶殿的奸細吧。
當然,他這變身的由來,是因母親為了幫自己躲避星神神罰,給自己弄來了星神本源精血,自己骨子裡還是北野純血人族。
這……
上輩子某些影視作品不斷宣揚的【富人靠科技、窮人靠變異】,怎麽到自己這裡就失效了?
是他北野少主礦不夠了,還是星神教幕後二老板缺靈石了?
話說回來,母親這身份是不是有些過於複雜,雖然自己沒有半點線索,但七日祭之首能直接搞到星神本源精血嗎?
就星神對北野生靈的提防程度,就算神威下放,也絕對不可能給日祭這麽高的權能!
難不成,自己對星神大人的某些大膽想法,母親早在生自己前,就已著手實施了?
吳妄下意識給自己挑揀著衣物,坐在那陷入了沉思。
往後的路該怎麽走?還去人域嗎?
自己這變身有沒有後遺症?影不影響身體發育?生的孩子會不會有返祖現象?
他靜靜思索著,從白天到了黑夜。
反思過往,自己是否太過順利,心底是否存了一種傲慢,以至於無法細致地去觀察這個大荒世界。
離開北野、回望北野,突然發現有那麽多事自己看不透;就連自己最親近的母親,也藏著許許多多無法對自己吐露的秘密。
娘為什麽不對自己說這些呢?
是,感覺他還無法依靠嗎?
吳妄輕輕舒了口氣,枕著胳膊躺在沙灘上,閉目凝神,心底靜靜流淌著回憶中的種種畫面。
重活一世,何以負年華。
雖然還沒找到明確的人生目標,但自己也該打起精神了。
吳妄仿佛睡著了一般,躺在那久久沒有動彈。
待日頭西斜,他握住項鏈輕輕呼喚兩聲,得到了有些微弱的回應。
‘母親平安就好。’
吳妄雙眼漸漸隱去神光,變得普普通通,也變得有些深沉。
星力入體、變化龍爪的秘密,除卻自己和母親,不能讓第三人知曉。
若是神農前輩稍後抵達此地沒有看破自己接下來的偽裝,那自己還可繼續去人域,且采取必要的自保措施;
若是神農前輩一眼就可看出,自己也不必多去人域,回北野安穩做自己的少主,等待怪病始作俑者現身就罷了。
第一步,自封星力,以祈星術遮掩自身星力波動。
第二步,自封祈星術,稍後若非必要時刻,單純的祈星術也不可使用,避免引發異變。
第三步,將炎帝令挪到神魂之前,保證旁人探查自己神魂前,先發現這東西。
第四步,自封大半神念,以火靈氣淬體,對外顯露火之大道……
前前後後六層偽裝,這已是他此時能做到的極限。
若是神農前輩看不透這些偽裝,吳妄會選擇直接坦白,將此前發生了什麽一五一十告訴神農,並爭取得到這位人皇的支持。
這,才是自己在人域行走的最大靠山。
只需人皇幫自己散出去一則謠言——【人域將有金龍出】,自己身體的異變就算暴露也可化險為夷。
做完這些,吳妄身周氣息波動歸於寧靜,宛若一個普通的凝丹境後期的修士。
他拿出了一枚玉符,一邊思索、一邊在其內寫著什麽,若是有人能得這枚玉符,也可能看不懂其內所寫。
其名!
《星神真經第一篇:大荒行走行為規范細則》。
雖心底略有些抵觸變身,但接下來也要詳細探明變身後的實力、持續時間,以及身體各種反應。
‘我是人。’
吳妄心底輕輕念著,閉目凝神,結界內的靈氣朝他身軀緩緩靠攏;炎帝訣的修行速度,倒是意外提升了不少。
當然,這些小事也不能影響到正事。
心境平複下來的吳妄,已開始思索三十六天后的約會,該拿出哪些好物,讓精衛仙子的新鮮感持續不斷。
……
於是,與精衛小姐姐的第二次約會。
吳妄拿出手工做了半個月的皮影箱,伴著敲鑼打鼓的聲響,逗的那仙子笑的跌下了樹乾。
這次臨近分別時,吳妄特意問她上次救自己時是否發現了什麽。
精衛納悶道:“結界裡面有什麽凶獸嗎?你那傷口好像是被利爪抓出來的,不過你身體很強呢,很快就恢復了。”
吳妄笑道:“這就是你毀了我衣物的原因嗎?”
“我才沒有。”
她臉蛋有些泛紅,隨之就扭頭看著吳妄,將兩條光潔圓細的纖腿挪了過來,小聲道:“那我換上長裙,給你撕回來就是。”
吳妄反倒是老臉一紅,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不是……進展的太快了。”
精衛微微眨眼,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身形蓬的一聲炸出青煙、化作飛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入樹冠中。
“金微金微!”
‘討厭不理你了!’——大概是這意思。
吳妄笑了兩聲,收拾起皮影箱,在神木附近找了塊空地,開始琢磨如何搭建一個有情調的小木屋。
從北野帶出來的這些水晶球,當彩燈裝飾也是蠻不錯的。
吳妄從未這般絞盡腦汁去做一件事。
第三次約會時的‘海上生明月燈盞展’、第四次約會時的法力模擬煙花和彩蝶、第五次約會時的泛舟行……第十六次約會時的沙雕堡壘……
三十六天成了一個固定的間隔,歲月在這裡已沒了其他意義。
在小島上,兩人的身影踏過沙灘、走過藥田,相距的間隔越來越小,彼此逐漸親近。
深夜的海灘上,幾盞水晶球散發著瑩瑩光亮,那穿著淺綠短裙的少女翩翩起舞,銀鈴般的笑聲來回飄蕩。
吳妄在旁撫琴奏笛,心底忘了所有的煩憂。
她許是跳累了,飄到吳妄身旁坐下,輕輕地舒了口氣,蜷起雙腿、俯身讓臉頰靠在膝蓋上,那雙眸子凝視著吳妄的面容。
“能再多陪我些日子嗎?”
“你不趕我走,我自是在這,”吳妄將幾件樂器放到一旁,笑道,“下次見面想玩什麽?”
“不要多花這些心思啦。”
精衛微微抿嘴,小聲道:“你能陪我說說話、聊聊天,我已經、已經很歡喜了。”
吳妄眯眼笑著,主動坐的離她更近了些,手指劃過她肩頭落下的發梢。
她則是微微紅了臉頰,卻並未閃躲。
“吳妄,你為什麽,要對我這般好……”
“原因其實很複雜。”
吳妄仔細思索,很平靜的說著:“雖然最開始是因一些特殊的原因,心底對你滿是好感,想著能與你肌膚之親。
但後來,又覺得,能在此地相遇,能與你這般相近,或許就是我一路走來的原因。”
“吳妄……”
精衛雙眼略有些迷離,她也不知自己何時坐起了身子,雙手撐在身後;
不知為何總想離著眼前這個男子近些,想看清他眼底蘊著的星光;
又不知為何,已是心神搖曳、有些空白,感受到了他的呼吸,慢慢閉上了雙眼。
吳妄心神也已停下思考,微微眯起的雙眼注視著面前這張紅透的迷人俏臉,又覺得這一世並未白活,也就沒了其他追求。
沙灘上,兩道身影越來越近。
看她薄唇輕顫,晶瑩剔透那般迷人;看他唇紅齒白,半個時辰前已例行公事刷牙、搓澡數次。
轉眼間,兩人已是要唇齒相……接……
“咳!啊咳!”
定。
兩道身影如泥塑般定在原地,吳妄額頭掛滿黑線,精衛輕呼一聲,轉身、炸出青煙、化作飛鳥疾飛而去,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留下了幾聲輕‘嚶’。
硬了,吳妄的拳頭硬了。
他扭頭瞪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沙灘上的老者,那蓑衣、那赤腳、那精神飽滿的面容,嗷嗚一聲就撲了上去。
神農!
本少主跟你拚了!
神農氏本是心虛地笑了笑,任由吳妄一陣鬧騰,但笑著笑著突然想起了點什麽,反手摁住吳妄脖子,與吳妄一陣對掐,還破口大罵:
“老夫女兒只剩殘魂了你都不放過!混小子,老夫竟看錯了你!”
吳妄手勁瞬間弱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