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湯谷,翻開天空中的魚肚白。給整個大地帶來光明。
趴在工作桌上的白唐從睡夢中剛醒來,便看見了自己流的一攤口水。
他心想著:
自己雜亂的工作桌終於又有新的成員加入了。
又拿著昨天半個晚上的成果起身了。
那是一個手掌大小的紙盒,裡面似乎裝著什麽東西。
他隨手將紙盒塞進了腰帶裡。
隨後就走出了實驗室。
迎面便碰上了白瑩。
“哥哥......”白瑩看見走出來的白唐,甜甜的笑了。算是打個招呼。
“哥哥昨天又研究東西到很晚呢!”
白唐衝她點點頭,也算是打了個招呼。
“晚上睡不著,權當是消遣了。”
一番洗漱過後,便準備帶著趙騰和白瑩去店裡吃早餐。
剛打開院子門,卻意外的看見了昨晚在自己家待到很晚的秋杏。
還有......
秋杏身後的軒轅靈?
“軒轅小姐?”白唐語氣,似是打招呼又似是疑惑。
軒轅靈的表情中夾雜著猶豫,似乎不敢與白唐對撞視線。
“是這樣的。”秋杏索性就替軒轅靈開口了:
“我們雇的廚師還沒有到,所以我們沒有辦法吃早飯。小姐的意思...”
還沒說完,軒轅靈便偷偷拉了拉秋杏的衣角。臉色更難看了。
秋杏才趕緊改口道:
“我的意思是,我們想和你們一起吃早飯。
好了!就是這些。”
秋杏一合掌。笑了笑。
軒轅靈還是皺著眉,扯著秋杏的衣角。
秋杏又愣住了,沉吟片刻。
接著想起來了什麽:
“奧對!還有,我們可以付錢,只要像羊肉串一樣好吃,多付些錢也無所謂。”
看著這兩人像雙簧一樣的表演,白唐眯起了眼睛。
看來這軒轅家大小姐,真的扭捏到一種程度了。
“當然可以,但是我們要去店裡吃,你們還得走一段。”
白瑩率先替白唐回答了問題。
接著她在白唐懵逼的目光中杵了杵他,低聲道:“你要是把握不住這個機會,靈兒姐姐可就跑了......”
“你和她已經熟到叫她‘靈兒姐姐’的份上了嗎?”白唐無力的舔了舔嘴唇。
“那個,有一段路程沒事。”軒轅靈終於開口了:“我們有馬車!”
馬車?
白唐想起來了自己和軒轅靈第一次見面時,對方就是坐在那個馬車上的。
“所以你吃個早飯就準備像上次一樣引起那麽大騷動嗎?”白唐疑惑道。
軒轅靈也回憶起了當時自己坐馬車經過集市時的場景,簇擁的人群和無數雙眼睛,又紅著臉低下了頭。
“那就走著吧.....”
她剛剛燃起的一點說話的欲望又被白唐澆滅了。
其實軒轅靈平時是沒有那麽扭捏的。至於今天這樣還是她昨天晚上的表現實在太過羞恥。
說著對那羊肉串拒絕了很多次,但還是忍不住吃了他們半盤子的。
最要命的是,今天早上起來,她還是想到白唐那裡蹭飯,她對那味道實在是念念不忘......
現在想來,仍是尷尬不已。
但尷尬的,好像只有她一個人......
一行人並肩走著,不過一壺茶時間,就到了飯館門口。
畢竟是相鄰的坊市。
至於王九,也早早就到了門前守候。
“喲!老板!”王九笑眯眯的迎了上來。又突然看見了多了兩個自己不認識的生面孔,問道:
“這兩位是?”
“房東!”白唐回道:“和我們一起吃早飯的。”
王九疑惑的點點頭,但沒有追問,他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老板,我今天早上花了一文錢,從一個乞丐嘴裡得知,烏茲會在今天上午出現在東城的一家地下賭場裡。”
聽到了王九的匯報,白唐趕忙道:
“那事不宜遲,我們快去吧!”
又轉過頭對剩下的人說:
“我和王九出去一趟,早飯讓趙騰給你們做。”
接著又拉著王九火急火燎的離開了。
“誒?!我嗎?”趙騰突然愣住了。接著又轉回頭,衝著身後的三名少女癡笑:
“小姐們,很榮幸這次能給你們做飯。”
可那三名少女好像並沒有聽見他說話,反而湊在一起聊了起來。
“他會做飯嗎?”軒轅靈有些遲疑。
“看他長那麽猥瑣,肯定做不好吃......”秋杏搖搖頭。
這句話瞬間就給趙騰的內心造成了一萬點暴擊。
“話不能這麽說。”白瑩突然開口了:“趙騰做飯挺好吃的。”
果然還是白瑩妹妹最好嗎?
趙騰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神往的看向了白瑩。
“雖然他確實猥瑣......”白瑩接著說道。
“噗啊——”趙騰一口老血霎時就噴了出去......
再看白唐和王九那邊。
白唐拉著王九向東城走著,卻總感覺有一絲不對勁。
細想才察覺到了異常。
已經走了快一刻鍾了。
平常油嘴滑舌、油腔滑調的王九此時竟一言不發的跟著他就這麽走著。
更奇怪的是,王九方才說花了一文錢從小乞丐那裡知道了消息,按照他的脾性,此刻一定會各種死纏爛打要求白唐報銷。
但他沒有。
這......平靜的是不是有些出奇?
白唐停下了腳步,王九緊跟著停在了他的後面。
“我......我一定要跟著去嗎?”王九終於問了這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一定。”白唐點點頭,又接著問道:
“你究竟在懼怕什麽?”
“你知道我朝明明不禁賭博,那個賭場還是黑賭場的緣由嗎?”王九突然反問道。
“為什麽?”白唐看他的表情,明顯是有隱情,便追問道。
“因為在那個賭場,有些博弈的砝碼,是‘命’。而以命為砝碼的博弈,顯然是不為倫理所容的。如果當做正規賭場開,總會受到官府的一些徹查,雖然每次都以買通官府結束。但為了方便殺人,也就變成了地下黑賭場。”王九說著,表情已經陰暗到了極致。
而二人之間的氣氛,也壓抑到了極點。
“所以呢?”白唐的表情仍舊很輕松。
王九面色複雜的笑了笑,雖然看不出那是哭還是笑,但從白唐的角度看,像是笑。
接著王九便突然開始講起了一個故事:
“有那麽一個家夥,原本只是一個在集市上靠著點小聰明投機取巧的小商人。
雖說商人是處於全大唐地位最低的層次。也沒有多少油水。
但他和他的合夥人靠著點小機靈和勤快,也賺了不少錢。
可是啊,天有不測風雲,他染上了賭癮。
在黑賭場欠了很多錢後將家產全部敗光。
直到最後他還深陷在賭博中無法自拔,但他此時已經一無所有了。
最後他為了‘東山再起’,用上了自己最後的砝碼,‘命’。
結果很顯然,他輸了。
他想要逃,但還是被抓住了,死在了他合夥人的面前.....”
“老掉牙的故事......”白唐面無表情的回道。
“但那個合夥人,就是我......”王九說著, 一把撕開了上衣,乾瘦而又結實的身體上,正胸前,有一道猙獰的長疤......
“這是為了幫那個家夥逃走,被賭場的人賞了一刀。”
王九笑的面無血色。
“他如果還活著,應該是我在這個世界最後的親人了吧......
雖然我不想叫他哥哥......”
白唐頓時就有點理解他為什麽不想再去賭場了。
“父母呢?”
聽著白唐的追問,王九思考了一會兒,冷漠的回答道:
“皇上為了給楊貴妃建造什麽‘天池’,加了些農稅,那年收成又不好,還有蝗災,交完農稅後餓死了。
我被哥哥帶著逃難到了益東城,做了點小生意,後來的事情也是我前面提到的了。
哥死了,我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他講述著,語氣之冷漠,像是在講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順帶一提,我叫王九,是因為我在家裡排老九,我父母有十一個孩子。
現在除了我,都死了......
不對!
早年好像有一個過繼給別人家的弟弟,現在不知道怎麽了。”
但是這冷漠的語氣,卻是這世界上最大的悲哀。
白唐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本來很能說的他,現在那些字卻一個一個卡在他的喉嚨裡。始終無法出來。
他扭過頭,目光定格在了不遠處告示牌上寫著的幾個崢嶸的大字:
“天寶盛世,國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