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聞言，被逗得直笑，原本略顯蒼白的臉色也有了紅潤，“就你這小嘴甜！”

衛靜慧掩飾住眼底一閃而過的不耐煩，她道:“皇祖母快別站在外面了，外面涼，進去坐著說可好?”

“好，就聽靜慧的。”太后一臉孩子般的開心，腳步亦輕快了許多。

太后對衛靜慧絮絮叨叨地說著，衛靜慧則時不時插一下話，逗得太后笑彎了腰。她喝了口李嬤嬤遞來的茶，看上去有些疲憊了。“哀家真是老了，這副身子連跟孫女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撐不住。”

這哪是幾句話，這是把畢生的話都說出來了吧?衛靜慧心想。但她表面上還是一副乖乖孫女的模樣，“哪有呀，皇祖母在靜慧心中還是這麽年輕。”

太后聞言，忍不住又笑了笑，“你這丫頭就別哄哀家了，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清楚。時候也不早了，李嬤嬤，扶哀家回去吧。”

“是。”李嬤嬤恭敬道。

“皇祖母，靜慧送您回去吧?”衛靜慧說著，就要站起。

太后將衛靜慧輕輕一按，按回了椅子上。她眼裡溢滿慈祥，“凝丫頭聽哀家嘮叨這麽多，想必也是累了，再說你作為一國之母，總歸是不能離開太久的，這幾日的時間，凝丫頭就好好休息一番吧。”

衛靜慧看上去有些為難，但很快便釋懷了，“既然這樣，靜慧就聽皇祖母的。”

出了衛靜慧的寢宮，李嬤嬤扶著太后，走得很慢很慢。一條路還很長，不知要走到彭時。

太后忽的笑了笑，道:“有時候，哀家真希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到盡頭。”

李嬤嬤聞言，很是不解，“太后娘娘，您.....”

“無事，胡魏堅壁罷了。”

李嬤嬤看向太后，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太后娘娘，您分明還想在長公主殿下那裡多待一會，怎麽偏要說身子待不住，就走了呢?”說罷，李嬤嬤又是一臉惶恐，慌忙跪下，“奴婢該死，奴婢不該多嘴。”

太后看著地上的李嬤嬤，眼神幾經變幻，最後歎了口氣，看上去頗為無奈，“起來吧，你也是為哀家著想。”

“....是...”李嬤嬤緩緩站起，雙手微微發抖，重新扶住了太后。

“唉.....”太后繼續走著，眼睛看著腳下的路，不知在想什麽，“你興許是沒瞧見，靜慧這丫頭啊，是已經不耐煩了，既然這樣，哀家還給她平添不愉快做什麽?”

李嬤嬤愣了愣，眼裡閃過一絲複雜，“太后娘娘真為兒孫們著想。”

“老了，菱角都被時間給磨平了，現在啊，哀家就像承運靜慧能夠好好的，都是哀家帶大的，哪一個不是珍寶?”提起那兩個孫兒，太后一臉的慈祥，整個人都似被暖暖的光環繞著，不似高高在上的太后，只是一個盼著孫兒好的普通老人罷了。

“還有向晨那個孩子，從小就沒有爹娘，皇上又對他愛答不理。”

似是沒想到太后會突然提到馬向晨，李嬤嬤的腳步明顯一滯。太后好似沒有感覺到一般，依舊絮絮叨叨地說著，

“向晨是哀家的女兒，也就是皇上的妹妹的孩子。雪兒當年也不知怎麽想的，居然找了一個沒有任彭身份的平民當夫君。皇上當年可是氣極，差點就要將雪兒禁錮起來了。所以也難怪皇上如今對向晨不冷不熱了。”太后似是十分可惜，“當年皇上給雪兒指了一門婚事，是和安泗皇子，也就是現在安泗帝的婚事。結果因為雪兒鬧了一番，還鬧出了孩子，導致皇上對著安泗，落了下風，這對他來說可是奇恥大辱。”

“哎呀，

瞧哀家，不知不覺就說了這麽多了，怪不得靜慧會煩哀家。”太后回過神來，微微搖了搖頭。“現在時辰還早，哀家想去禦花園看海棠花了。”

李嬤嬤頷首，“讓奴婢扶您過去。”

靈心苑。

令狐秀英用過晚膳後，就窩在榻上看書。畢竟她現在可是楚子月的貼身婢女梅兒，不能隨意走動，這倒是憋壞了她，卻又無可奈彭。

“原來你在這，讓我好找。”

聽到這聲音，令狐秀英渾身頓時僵硬起來。她瞪大眼睛，緩緩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穿紫雲欏袍的男子，斜坐在窗沿上。他長著一雙迷倒萬千少女的桃花眼，嘴角微微勾起，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怎麽又是他！令狐秀英心裡有些欲哭無淚。“你怎麽找來的?”

聞言，男子笑意更深，“當然是氣味跟蹤。”說罷，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令狐秀英自然不相信這說法，必然是自己身上被下了追蹤蠱什麽的，可偏偏又找不到。

“你幹嘛老是跟著我，我都說了那只是我老爹開玩笑的！”令狐秀英放下手中的書，狠狠地瞪著他。

“本公子不覺得那是在開玩笑。”說罷，那男子往四周望了一圈，“怎麽沒聽說你和赤陽皇室有關系呢，居然還在這宮中住上了，嘖嘖。”

令狐秀英看著他這般，想起之前一直躲他但卻不停地被找到，如今連躲到皇宮的都擺脫不掉這廝，她忽的感到腦袋發熱，心中冒起一股火氣，“鳳堯，你別以為老子不敢揍你，要是再纏著我，我定會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鳳堯聞言，一雙桃花眼眯了眯。看著令狐秀英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他忽然伸手，揉了揉令狐秀英的頭，小聲嘟嚷，“小姑娘可不能自稱‘老子’，要文雅一點才是。”

“.....”他的重點關注錯了吧?

令狐秀英一把撥開鳳堯的手，“老子就這樣了怎麽著?要你管！”

“當然歸本公子管了。”鳳堯的手被撥開，他也不介意。“總之，本公子會讓你認同我的。呵呵呵呵呵......”留下這番話和聽起來很蘇的笑聲後，鳳堯身形一閃，頓時消失在令狐秀英面前。

鳳堯一走，令狐秀英方才裝出的氣勢瞬間焉了。她環抱著雙腿，一臉惆悵。自從遇到那個家夥，她霸道拽酷的邪氣在他面前就會銷聲匿跡。他明知道她老爹只是開玩笑罷了，他怎麽還是死命纏著她，陰魂不散的呢?

這家夥，其實就是上天看她不過眼，專門派來克她的吧?要是子月看到自己剛剛那副慫樣，指不定要笑成什麽樣。

.........

“李嬤嬤，你陪了哀家一天也累了，坐下來用晚膳吧。”

李嬤嬤一臉的受寵若驚，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太后，“太后娘娘，您.....”

“行了，坐下。”李嬤嬤還是在猶豫，“太后娘娘，奴婢怎能與您同桌用膳?”

“你是膽兒肥了，連哀家的話都敢不聽了嗎?”太后說著，消失已久的氣勢頓時散發出來。李嬤嬤被嚇到了，於是連忙坐下，“是....謝謝太后娘娘.....”

這段插曲很快便過去了。用過晚膳後，太后讓李嬤嬤扶自己去休息。太后半躺在榻上，微閉著雙眼，而李嬤嬤則站在一旁，等待著伺候。

忽然，太后開始喘氣，眉頭緊皺，看上去很難受。李嬤嬤一下子就慌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還好嗎?”太后沒回應。

李嬤嬤見狀，猶豫了一會，歎了口氣，“太后娘娘，奴婢去喊太醫。”說罷，她便要走。

這時，卻有人拽住了她的手，是太后。李嬤嬤轉身，但見太后已經直起身子，面上痛苦的表情全然消失。她直視著李嬤嬤，眼神威嚴，“你當哀家是傻的麽，連待在身邊這麽多年的人都不識得。”

李嬤嬤一臉的疑惑，“太后娘娘，您....在說什麽.....”

太后微微歎了口氣，“說吧，為何要冒充李嬤嬤?”

畢竟是深秋了， 故而夜晚總帶著微微的涼意。

慈寧宮。

“是承運讓你來的?”太后問道。

此時的楚子月已經洗淨臉上的妝容，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她略一思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太后娘娘，您可還記得在您的壽宴時，民女對您說的話?”她還是對公主這個身份有抵觸情緒，依舊自稱民女。

太后頷首，“在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察覺出來了吧，只是不想去管罷了。”

“是。”

“後來是因為承運，才假扮李嬤嬤，來試探哀家?”

楚子月默了默，“是。只是好奇，太后娘娘中了如此嚴重的毒，卻一點都不著急。”

太后看向楚子月，眼神幽幽，“若是哀家，是自願中的陰風芽呢?”

“太后娘娘。”楚子月眼神直對上太后，卻絲毫沒有懼怕，“若是民女連這點聰明都沒有，就不必來您這裡，亦不必假扮李嬤嬤了。”

太后看了楚子月許久。半盞茶後，太后收回視線，微微地歎了口氣，“這麽多年，哀家也累了，如今隻想安安靜靜地離開。”

“可是太子殿下很擔心您。”

“承運是哀家一手帶大的，聰穎過人，也算是沒白疼了。”太后說著，眼底流露出滿滿的欣慰，“你就告訴他，是哀家累了，就當是成全哀家的心願吧。”

看著太后閉上雙眼，似是不願再多說什麽的模樣，楚子月心神微動。

“太后娘娘可知，是誰給您下的毒。”

太后的身子輕微一僵。“怕是某些看不慣哀家這老婆子活著的人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