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號牢房,這名字聽起來就殘酷。
“小兄弟,去了那裡面……自求多福吧,誰讓你得罪了唐家呢。
已經十幾年沒有人和那老怪物關在一起了,看來這次縣令是真的動了怒。”
押著張旭前往天字號牢房的路上,年歲頗大的老獄卒善言說道。
老怪物……
張旭腦海中第一時間反應出來的是一隻妖獸。
否則怎能配得上“怪物”二字?
而且,高級牢房用來關押妖獸,似乎沒什麽不妥。
“大爺,這怪物到底是什麽東西?您能與我講講嗎?”
張旭不動聲色地從兜裡掏出一個荷包,悄悄遞到老獄卒手裡。
老獄卒抬頭左右一看,將鼓鼓囊囊的荷包收進了衣袖裡,道:
“是個人,但不是一般的人。”
“怎麽個不一般法?”
“他是被改造過的人,據說是用妖獸的精華修改過他的身體,使得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等一下你自己看了便知道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的脾氣很不好,你最好不要多和他說話,指不定哪句話就會惹怒他!”
老獄卒看向張旭的眼神中帶有幾分憐憫,這讓張旭心裡有些納悶。
這個改造後的怪物,就這麽可怕嗎?
“既然這麽危險,為什麽不殺了他啊?留著他在這裡豈不是更危險?”
總不可能是殺不死吧?
能人異士那麽多,張旭不相信所有人做不到。
“這個……”
老獄卒摸了摸裝有荷包的鼓鼓囊囊衣兜,鬼頭鬼腦地左右望了望,小聲道:
“這些話我且與你說,你不要告訴別人!”
“放心,我嘴嚴實得很!任何酷刑都翹不開我的嘴!”
但誘惑可以……
“這怪物雖然一直關在我們這裡,但是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朝廷和夜衛士的人來見這怪物。
他們每次來都提著各種各樣的工具。
那些工具,我只在仵作手裡見到過……”
“也就是說,他們在解剖這個怪物?或者說,提取他身上的……皮肉?”
“我猜也是這樣,每次他們來過後,縣令便會帶著大夫來診治老怪物。”
“這樣啊……”
張旭若有所思。
這些人,應該是在提取老怪物身上的樣本回去做研究。
難道那個年代的科技真的遺留了下來?還是說,他們在借助鬼神力量研究這老怪物?
“大爺,這老怪物這麽重要,為什麽還能把其他人和老怪物關在一起?”
這麽重要的研究樣本,不得好好保存?
“老怪物……是需要血食的,否則會死。”
淦,合著把老子當成飼料了?
“你不要擔心!”老獄卒見張旭臉色難看,寬慰道:“老怪物不發怒,是不會吃人的。”
張旭臉色依然難看。
不惹怒那怪物?
呵……這人活在世上,是真的不知道哪句話就會惹怒他人。
比如……
“龍華賓館環境怎麽樣?”
“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可是昨天我在龍華賓館門口看到你老婆了啊,她說你在樓上,問我要不要上去喝杯茶,我怕打擾你的好事兒,就沒上去。”
“哦,你等著,我去去就來。”
“幹啥去?”
“剁了那婆娘!”
上一世,張旭就是這麽無意間成功幫助一位年長他幾歲的朋友離了婚,
然後他就失去了一個朋友。 所以,你覺得很正常的一句話,在對方聽來可能就是“你老婆給你戴帽子了,而且我知道的比你早”。
“我要是不說話的話,會不會惹怒他?”
“不知道,說不定你呼吸的聲音會吵到他睡覺,上一個和他關在一起的人就是這麽死的。”
張旭:“………”
來吧,直接用刀殺了我,不要搞這些花裡胡哨的!
“快到了!”
老獄卒的腳步突然變得輕盈,額頭可見一層汗珠。
很明顯,他現在很緊張。
這副謹小慎微的姿態,不由得令張旭重視起來。
天字號牢房確實要比普通牢房大一些,而且環境也比普通牢房要強數倍。
如果不是因為要和老怪物關在一起,張旭寧願住在這裡也不遠住在普通牢房。
像環境這麽優美的牢房……當然得給那位有潔癖的唐子禮來住!
“前面就是了嗎?”
靜謐泛著詭異的幽暗走廊已經可以看到盡頭。
那不算遠的盡頭左右各有一間牢房,遠遠可以聽到裡面傳來的鼾聲,只是無法分辨具體是從哪間牢房傳過來的。
“噓,一定要小心,老怪物在睡覺,我們的動作一定要輕!放心,按照我說的做,不會出問題的!”
老獄卒胸有成竹,顯然是經常帶人來天字號牢房。
在這種環境下,這位獄卒也成了張旭的大腿。
抱緊!
老怪物的牢房在右手邊。
快要到跟前的時候,張旭小聲問了一句能不能給他關在老怪物對面。
獄卒為難地說縣令要求將他和老怪物關在一起,他一個小小的獄卒決定不了。
張旭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不過,話說回來,這麽一個怪物為什麽不關在夜衛士的牢房裡?
夜衛士不是專門處理這種東西的機構嗎?
像老怪物這種存在,關在夜衛士的地盤最合適不過了,為什麽非要將其關在這裡的牢房?
張旭剛要開口詢問,卻被老獄卒“噓”了回去。
“狼人”就在身旁,哪裡敢大聲說話?
張旭仔細觀察了,這裡的牢房和外面的普通牢房看上去並無差異,沒有特別的關押方式,比如陣法或者神器。
除了環境、位置與普通牢房不一樣外,其他方面幾乎毫無詫異。
這更讓偉大的張九日納悶兒了。
為什麽要把老怪物關在這裡?
二人已經來到目標牢房的門前,老獄卒上前小心翼翼地開門。
張旭利用這時間仔細觀察起老怪物。
一頭花白且亂糟糟的長發遮住了整張臉,褶皺的老手、僅剩了外皮的雙腳,身體其他部位被蓋在寬大的袍子裡,卻明顯能夠看出來,老怪物很瘦!
此時,老怪物盤膝坐在地上,呼呼大睡。
兩隻手搭在彎曲的膝蓋上,腦袋卻挺得很直板。
實際上,根本看不出這家夥是個怪物。
若是偶然遇到,張旭只會認為這是一位燈枯油盡的老人。
老獄卒小心翼翼地開鎖,拿下鎖鏈輕輕放到地上,慢慢拉開門,聽到沒有發出門軸摩擦聲,這才松了口氣。
然後,他看向張旭,打了個手勢,示意張旭自己進去。
張旭微笑點頭,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沒發出任何聲響,坐到了牆根下。
老獄卒剛要關門,卻聽得鼾聲倏然消失。
老怪物,醒了!
老獄卒面色大變,加快了關門的速度,迅速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鎖鏈,欲要往木欄杆門上纏繞。
張旭坐在牆根,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老怪物砸吧砸吧嘴,伸出兩隻手撩開擋在臉前的兩縷頭髮看向老獄卒。
老獄卒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了,纏繞鎖鏈的手仿佛斷了筋不聽使喚。
這麽可怕嗎?
人的機體反應是很難控制的,尤其是在牢裡混了這麽多年的老獄卒,雖然油滑,但遇到大事的時候根本扛不了旗。
看到老獄卒的反應,張旭再看向老怪物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審視。
老怪物動了!
原本盤膝而坐的老怪物屁股下像是安了彈簧,猛然彈起,縱身一躍便跳到了門前,一把拉開了門。
被嚇破膽的獄卒手上早就提不起力氣,根本禁不住老怪物這麽一拉。
本想逃跑的老獄卒發現雙腿同樣不聽使喚。
萬般絕望之中,老獄卒被老怪物拖進了牢房裡,咬破了頸動脈。
鮮血如噴泉般從不算規則的傷口迸射出來,灑了牢房一地。
老怪物是背對著張旭咬死獄卒的,所以老獄卒的臉恰好朝向張旭。
那萬般的絕望,深深地映在了張旭的腦海中。
“太可怕了,看多了以後絕對得做噩夢!”
張旭別過頭,腦海中卻情不自禁地回想著老獄卒的臉,
“看來,必須用魔法才能打敗魔法了!”
張旭心一橫,腦海中出現了諸位老師的痛苦畫面。
都是痛苦,為何她們的痛苦卻令人賞心悅目……呸,令人憐香惜玉,覺得可憐呢?
咯吱!
咯吱!
咯吱!
咀嚼聲響徹在了牢房裡。
結束了?
熱愛學習的好學生張旭戀戀不舍地中斷了腦海中“老師”“上課”的畫面,看向了老怪物。
老獄卒脖子處的血肉已經被咬爛,露出了皮下粉紅色的組織。
已經不見老獄卒的眼睛。
想來是已經被摳出來吃了下去。
很血腥的一幕!
有了在幻境裡見過周堂血食父肉的場景做鋪墊,張旭並未覺得眼前的場景有多麽惡心。
救人?
算了,沒那心情!
哢嚓!
嘎嘣!
咯吱!
老獄卒的骨頭也被嚼碎了。
到最後,就只剩了一身被血完全浸透的獄卒衣服與裝著幾塊石頭的荷包。
呃……張旭在想要不要把荷包收回來,畢竟買那麽一個玩意兒得花好幾文錢……
想想還是算了。
“哦?還有一個?”
老怪物像是剛注意到張旭的存在,扭過頭看了過來,呵呵笑道:
“好年輕啊……應該會更香吧?”
你們這個年代都是這麽打招呼的嗎?
張旭呵呵一笑道:
“你好老啊,吃起來應該會很塞牙吧?”
老怪物一愣,似乎是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毛都沒長齊的孩子,在見到自己生吞一個人後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來。
“你這小子,倒是有些意思,叫什麽名字?”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在下……魯樹人!”
“魯樹人?倒是有趣的名字。”
“你呢?你這老東西也挺有意思,你叫什麽名字?”
張旭見老怪物沒有要殺自己的意思,便放飛了自我。
當然,如果要殺的話,那就更得放飛自我,否則就只能下輩子再飛了……
“哈哈哈,好,竟然敢和我這麽說話,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問過我的名字了!”
“哦,所以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李……二……狗……”
張旭瞬間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