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來,系統的每日簽到時間是不變的。
張旭曾經大體估算過,這個時間大概是在早上六點鍾左右。
也就是說,一千年來,系統每天早上六點準時喊醒張旭簽到,這是不可能改變的。
而剛才,就在張旭沐浴著午時陽光的時候,系統卻突然發布簽到任務。
張旭並不認為自己此時處在西半球,與他常用的時間標準有區時差。
那麽,系統在大中午發布簽到的原因只有一個:這個中午是假的!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幻境中的幻境裡的幻境,張旭發現自己被套娃了。
怪不得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周堂,原來是因為這個幻境裡壓根沒有周堂這個人!
張旭不禁苦笑。
他感覺仿佛進入了莫比烏斯環,一條路走到底沒有盡頭,而且一直在循環不停。
偏偏又是局中人,無法倚靠超外的力量將這個永無休止的“循環”打破!
那就,只能從裡面下手了!
張旭走進了靈堂裡,拿起供桌上還在燃燒僅剩了短短一截的蠟燭扔到了床板的屍體上。
火焰瞬間點燃了周老三身下的草杆,慢慢燒著了周老三身上的衣服,燒過了他的胡子,他的頭髮。
在熊熊燃燒的烈火當中,周老三的屍體慢慢腫脹了起來,像個被吹大的氣球。
直到皮膚的彈力再也承受不住外撐的力量,轟的一聲,周老三的屍體炸裂開來,粘連白色膿液的內髒迸濺出來,灑落一地。
滿地盡是黃金甲……懂的都懂,不懂的話,只能說一句:周老三已經很久沒有清理過腸道了。
“優秀的幻境!”
張旭忍不住豎了個大拇指。
火苗燃燒到了他的腳下,慢慢上了他的身體,沿著他的身體向上蔓延。
淡黃色的火焰包裹了他的頭髮,燒裂了他的皮肉。
而張旭,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眼前已經是一片火海,張旭慢慢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總該結束了吧……
……
“這個人怎麽穿成這樣啊?”
“就是就是,真不知道害臊!”
“閉嘴吧李寡婦,瞧瞧你那哈喇子都流到地上了!”
“沒辦法啊,這小夥子的身體是真的壯。”
“看上了就拉回家去鑽被窩,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耳旁的嘰嘰喳喳聲讓張旭有些不敢睜眼。
他有預感,周圍這些人口中的“人”指的就是他!
身邊有上下浮躍的波動感,仿佛身處在一片水池當中。
刺骨的冰涼穿過皮膚扎在骨頭上,起了張旭一身的雞皮疙瘩。
冷!
太冷了!
娘嘞,這已經不僅僅是凍腚的問題了!
張旭緩緩睜開了眼睛,果不其然,此時的他正處在一條河水當中,岸邊站著大量男男女女,對著他指指點點。
果然……
張旭認出了這條河流,正是之前進村時見過的那條。
岸上大部分都是村子裡的人,張旭也不認識,卻唯獨認出了進村時衝他拋媚眼的那個年輕小寡婦。
張旭給小寡婦拋了個媚眼,竟見這小寡婦居然害羞了!
好家夥,你還會害羞呢?
張旭覺得有些好笑,同時往岸邊走去。
河水太涼了,凍得他骨頭疼。
尤其是河水浸濕棉襖後,恐怕會增加難以估計的重量,
上岸後…… 一念至此,張旭的大腦突然陷入了恐懼。
他不禁低頭看了一眼……衣服呢?
難道說從幻境裡被丟了出來後,身上的衣服被周堂給扒走了?
媽的!
狗東西不講武德!
張旭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身子,昂首挺胸,衝破溪水的阻礙,向著岸邊走去,裝作了一切正常。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你們!
被人看到又如何?
這個年代又沒有手機等錄像設備,又能奈我何?
臉皮厚才能活得長久!
反正與這些人也都不認識,讓他們看到就看到吧!
張旭慢慢沿著有坡度的河岸走了上去,闊步向前,甚至想“一二三四”踢個正步。
岸上,男人看了心生嫉妒,女人看了羞紅了臉,濕了兩片葉子。
張旭像個沒事兒人一樣,負手穿過人群,身上的水不斷凝聚成水落下,滴在河岸地面的石頭上。
一股冷風吹來,張旭隻得感慨一句:真特麽冷!
冷就冷吧,先把眼前之事混過去再說……
“哇!!!”
村裡玩鬧的孩童見到張旭走來,急忙捂住了眼睛,從指縫間偷看,又急忙捂住眼睛亂叫。
張旭目光瞥到了一個偷看他的小男孩兒,笑呵呵地說道:
“小朋友不要羨慕,你也會有的!”
小男孩兒:“???”
說罷,張旭便搖晃著兩瓣屁股,按著記憶中的路,尋找到了周堂的家。
果然,在某些限定條件下,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比如為了擺脫尷尬,路癡竟然找到了路。
回頭看了一眼,沒人跟來,四周也沒什麽人偷看著。
張旭邁大步,嗖一下蹦進了周堂家裡,砰一聲關好了門!
光滑的後背倚在粗粗糙的門上,後背甚至被木門上翹出來的木刺扎了進去,張旭也沒有任何反應,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尷尬,太尷尬了!
這簡直比社死還要社死!
千萬別再有第二次了!
緩和好了情緒後,張旭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深邃。
“周老三……”
張旭緊咬著牙齒,一字一字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被整了這麽久,該出口惡氣了!
“哎?誰叫我?”
一聲應答自屋內傳了出來。
張旭一愣,抬頭竟見死而複生的周老三從靈堂裡走了出來,身著錦衣華袍,滿是褶皺的手握著一把杓子,像是正在喝湯的時候被喊了出來。
“你叫我嗎?你是誰啊?”
周老三咬著杓子打量周旭,思考這個不穿衣服的家夥是誰,為什麽看到自己的時候一臉感動?
是的,張旭現在很感動。
周老三的死而複生,以及周老三身後的靈堂,無一不在昭示著:這裡依然是幻境!
張旭可太感動了!
從河裡爬出來的一起,竟然都是幻境,根本不是真實發生的!
“唉,可惜啊……”
張旭歎了口氣,
“可惜了那個偷看我的小男孩兒,並沒有真的受到我的鼓勵……”
看著表情不斷變化的張旭,周老三一臉懵逼,再度問道:
“你是誰啊?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張旭呵呵一笑,道:“乾你!老子今天要是不給你屎打出來,老子就不姓張!”
“強盜?”
周老三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杓子扔向了張旭,轉身撒腿便跑。
張旭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周老三繞柱。
張旭一拳砸斷了柱子,並說了一句:“我特麽讓你再繞!”
懷裡抱著一截被砸斷的柱子,在這不算大的靈堂裡,張旭瘋狂追逐著周老三。
周堂呢?
愛特麽去哪兒了去哪兒,跟我張旭無關!
今天只有一個目標:乾死老周!
“救命救命啊,有強盜啊,哈哈哈!”
周老三年邁的腿腳在家裡健步如飛,如履平地。
語氣恐懼,可卻在求救完哈哈大笑,神似瘋癲。
雖說大方針要求關愛智障,可大方針已經管不到張旭頭上了。
弄死周老三!
必須弄死!
“小子,你可要想好了,再追下去,老爺我就不客氣了!”
“啥都別說了,今兒個你必死!”
張旭仔細觀察著周老三的腳下,尋找這老東西的破綻。
突然!
周老三停下了,停在了西屋門前,負手轉身,面容冷酷無情。
張旭見狀,呵呵一笑,抱緊柱子就衝了上去!
周老三愣了一下,喉嚨裡像是堵了什麽東西,喉頭蠕動,硬生生將一句話咽了下去,轉身進了西屋。
很明顯,他原本是想說些什麽的,可是身後這個年輕人已經“瘋了”。
所以,這說話的步驟直接被省略。
周老三邁進西屋後,翻身上了“床”。
因為視線受限,門外的張旭無法看到周老三的所在,加快腳步衝了進去。
邁過殘破不堪的木門時,張旭眼前的景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本應入眼一張大“床”,雜亂臭氣彌漫的西屋卻被一團柔和的白光所取代。
張旭覺得自己像是拱進了一片棉花山中,柔軟的白團子在身上滾來滾去,柔軟至極,很是舒服。
“得,又切景了!”
……
“哇哩哩,哇哩哩,花海開了一座山。
呀嗚嗚,呀嗚嗚,爹爹帶你去花地。
農呀呀,農呀呀,我采一朵白山花。
陀啦啦,陀啦啦,給你換個胖媳婦!”
不算大的農村小院子裡,從田地裡勞作了一天的年輕父親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抱著一歲大的兒子,坐在院子裡的小板凳上,唱著從孩子爺爺那裡聽來的兒歌,哄著自己的孩子。
白胖的孩子和黢黑乾瘦的父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歲月抽幹了男子本應有的英俊,轉移到了下一輩的身上。
廚房裡忙活的母親時不時探出腦袋, 看看丈夫與孩子坐在快要漆黑的天色下這溫馨的一幕,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微笑,哪怕此時她正被油煙侵蝕著。
“當家的,洗洗手準備吃飯了!”
“得嘞!兒子,咱們去洗手好不好?”
“阿巴阿巴…啊呀啊呀…”
“哈哈哈!”
不成句的孩子咿呀聲,令年輕的父親忘記了勞作一天的疲憊,哈哈大笑,抱著兒子去院子南牆出倒了一盆水,先給自己的手洗乾淨,然後才給兒子清洗胖乎乎的白嫩小手。
“洗好沒?”
廚房裡傳出來妻子的問聲。
“洗好了,這就來!”
男子抱著兒子進了廚房,將孩子遞到妻子懷裡,說道:“我先去給家神上柱香!”
“嗯嗯,去吧!”
男子走出廚房去了正屋。
在正屋中央靠北牆的位置,擺著一張供桌,高度差不多到成人胸膛。
供桌上正中央擺著一尊木人像,這便是男子供奉的家神。
男子取了供桌上的三炷香點燃,恭敬行禮後將三炷香插進了木像面前的香爐裡,說道:
“求靈神保佑我周老三這輩子發大財,保佑我的兒子健康成長,保佑我的老婆……”
周老三的目光刹那間變得冷峻,道:
“保佑我的老婆,早點離開這個世界!”
說完,周老三再度鞠躬,換上一副溫柔的笑臉,轉身去了廚房。
正屋內,桌子上木頭製成的神像竟然點了點頭,說道:
“這事兒……你特麽拜我沒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