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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蘇陽離》第116章 醉酒
太后將帝君的手覆在鳳雉手背上,笑道:“今日,還有一個好消息。”

 “哀家的華兒,青州的帝君,終於要納妃了!有個知道疼人的知心人兒伴著哀家的華兒,哀家也放心不少。”

 太后依舊笑得雍容慈祥,鳳雉聽到“納妃”二字卻時神色大變,雖不過一瞬就恢復如常,可鳳雉一閃而過的那抹不甘,仍是落入了我眼裡。

 白峰崖湊近道:“不是說是帝後嗎?怎麽成妃位了?”

 我輕聲道:“莫要妄議。”

 百官起身朝賀,我笑道:“君上與大瑤長公主福緣深厚,臣倍感羨慕,當真是命裡注定。人常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臣恭賀君上!早誕龍子,為我青州廣納福緣。”

 帝君收回覆上鳳雉柔荑的手,廣袖一揮道:“本君,借國師吉言。”

 我笑著垂首,太后的聲音從上傳來:“哀家今日聽公孫家的兒子說,哀家那苦命長姐的女兒是許給國師了?”

 我垂首道:“是,婚期定於三月十八。”

 太后道:“好好好!如今華兒納妃,那丫頭也許了一門好親事。哀家到了九泉下,也算對先帝和長姐有個交代。”

 我起身笑道:“太后洪福齊天,臣澤您蔭庇,才能娶到長命這樣好的女子。”

 首座的公孫孫一聽到“先帝”二字神情明顯一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老臣謝帝君,謝太后!”

 太后淡淡掃過公孫孫一,笑道:“是該感謝華兒賜下這麽一門好親事。聽說國師是天命之人,日後你公孫家丫頭生出的男娃,也是天命之人。”

 太后突然來了興致,道:“不如華兒納妃的吉日就放在三月十八,哀家便能討兩杯喜酒喝了。”

 帝君將杯盞擲在昆侖玉案上,沉聲道:“不妥。”

 鳳雉拉過太后的手,羞道:“回太后,雉兒曾與君上商討過婚期,帝君詢過欽天監,欽天監說三月二十一日是大吉之日,利君上,利青州。”

 鳳雉說罷,嬌羞的探了帝君一眼。

 我拎起酒壺,灌一口“求而不得”下肚,苦得我直皺眉頭。攏袖朝帝君一拜,再朝太后一拜。

 “臣謝太后美意!太后的恩澤,臣謹記心中,銘感不忘!帝君的江山要緊。青州的前程要緊。至於臣的婚事,若太后能來喝一杯酒,臣,三生有幸。”

 太后道:“既如此,哀家也不強求。不過那丫頭是哀家長姐之女,哀家算得半個母親,不知道哀家有沒有福分做個證婚人?”

 我攏袖拜上三拜,道:“臣,謝太后!”

 公孫孫一破天慌失了儀態禮數,玲瓏剔透的酒盞碎了一地。公孫孫一起身顫道:“老臣,失態了。老臣,替長命的娘親謝太后!”

 太后淡淡掃過公孫孫一,轉而對著我笑道:“不知國師鍾意長命什麽?”

 我看了帝君一眼,帝君也沉沉從上俯視於我。我掃過帝君,將目光落到太后身上,道:“情不知所起,一往縱深似海。臣,也不知。”

 太后笑得愈發和藹,道:“好一個縱深似海。成婚當日哀家要送你二人一份大禮!”

 我端起酒壺,倒一杯“月缺花殘”進杯盞,淡黃色的酒液在透明的琉璃盞裡盤旋,激起點點浮末。

 遙遙朝太后敬過,一飲下肚,強裝歡喜道:“臣,謝太后!”

 忍著滿心滿肚的酸楚謝過恩,正要坐下,手卻沒緣由的乏力,琉璃盞一松,咣當碎了一地。

 刺耳,又清脆。

 太后並未怪罪,好言道:“國師你的眼睛紅得愈發厲害,似要洇出血一般。既然喝不得酒,就不必喝。是否需要詔禦醫看看?”

 我抬頭看天,月明星稀,是個良辰美景夜。

 可惜我過敏了。

 我借由看禦醫,提前離席遁走了。白峰崖欲跟著,我告知他注意席上百官的動靜,便朝我點點頭,囑咐我一定要喝醒酒湯。

 今夜出奇的靜。

 靜得讓人發慌。

 我行至宮門,雙手平握在腹上,一路保持著蘇陽離應有的風度。我笑著承下宮人的福禮,笑著同羽林衛打招呼,笑著逢人便賞賜金葉子。

 書上說,施比受有福。今夜是我來青州這四年之中,最心酸無助,卻又最不能任性妄為的一夜。

 我難過。

 這種難過,怕只有一年不沾葷腥這種酷刑能比得上七八分。

 我紅著眼走到朱雀大街上,我逢人便散金葉子。我這般難過,別人總得開心些。有人說朱雀大街上有個似謫仙一般的瘋子,哭著散金葉子。

 我哪裡哭了,我明明是笑的。

 只不過喝酒過敏,紅眼睛而已。

 我突然想起來孟喜說的那個習俗,中元節要走百病。那日我忘記逢橋便上了,不知道今日補上還算不算數。

 若算數的話,能否賜我一副不知痛為何物的心腸。能否賜我一生不受感情裹挾。我走到酒鋪下,拿出最後一片金葉子遞給老板。

 “店家,什麽酒最烈?”

 “烈酒之最,當屬翠濤!曾有詩雲:蠕淥勝蘭生,翠濤過玉薤。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敗。”

 “千日醉不醒?好!來上十壺!”

 “此酒性烈,十壺怕得喝成醉生夢又死,不知人間愁滋味!更不知人間歡喜滋味!醒後頭痛欲烈,公子喝不得十壺!”

 我笑道:“好極!我此一生,只求醉這一場。余生便永遠清醒,再也不醉。”

 我橫臥橋上,遠處亭台樓榭,九曲高閣,燈火通明。

 我喝淨一壺翠濤,忍受著喉間的辛辣,將壺子拋下河,砸裂輕薄的冰面,發出滋滋的冰裂聲。

 風一陣又一陣出來,翠濤一口又一口灌下肚。

 我拉住行人道:“這橋是什麽橋?”

 我已經看不清行人的臉,只聽得清這聲音很是不耐煩。

 “覓渡橋。”

 我又道:“覓誰?又渡誰?”

 那人甩開我遠去, 厭煩道:“若是覓一夜風流,去尋飛鸞樓的姑娘啊。”

 我朝他喊道:“飛鸞樓是我開的!你若去,報我名字,打折!”

 那人狠狠朝地上啐一口道:“這帝宮還是我家開的呢!”

 我嬉笑著又灌下一壺翠濤,喊道:“你真厲害!!”

 我強撐著眼皮數了數,一、二、三…….四呢?!

 如何只有三壺翠濤了?

 我甩了甩手中的壺子,輕飄飄的。放在耳邊晃一晃,沒有一點水聲響。

 我笑著抬高臂膀,將壺子拋下橋。聽到“噗通”一聲響,拿雙手撐開眼皮道:“一、二……怎的只有兩壺了!”

 我一下子哭出了聲,嚎得聲嘶力竭:“誰偷了我的酒!偷了八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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