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痛,輕聲笑。不知道是身上的痛楚深些還是心裡的痛楚深些,眼前的人,不愧是一國的帝君,說起傷人心的話來都這般從容優雅。
端木皺眉,一雙眼精光四射。可他始終看不透眼前的人,這個女人,像個謎。可他不怕,他可以用一生的時間來慢慢弄清楚,他,有的是時間。
“公主笑什麽?”
她抬頭,盯著端木,從容優雅。“帝君帶本宮來此處,就是為了問一聲本宮笑什麽?”
雲淡風輕的就好像,他們兩個從前也沒有過糾葛一樣。
端木的心好像被數隻小螞蟻啃食一般難耐,不經意間顯現在臉上的難過轉瞬即逝,神情冷峻。連他自己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半分不像自己。
“帝君還放不下我吧。”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兀說出這話。眉眼垂落,複又喃喃:“我也是呢。”
端木一驚,死命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麽,不管有意無意,這兩句話他聽進心裡,還為之微微一顫。
他莫名的暴躁,說不出來的感覺。大概是厭棄吧,他這麽想。他的確放不下,他有滿腔的恨和厭惡都是因為她,怎麽能放下。
她艱難起身,一手撐在地上緩緩站起,微有些踉蹌。被端木牽過的手藏在身後握著,掌心出了汗。一步,一步,她要回去。
端木看到皺眉:“腿腳怎麽了?”又自己晃過神來,明白是方才用過力,嘴唇輕輕一抿,輕易將她放到背上,雙手托著膝蓋處往回走。
她被突如其來的一背嚇了一跳,不過身子軟塌塌靠在端木背上時卻說不出的歡愉,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端木特有的體香。
她躊躇,咬著嘴唇做一番思量後,對默不作聲背著她走的端木道:“你......帝君,若是想聽的話,我可以解釋。”
一句話說出後松了口大氣。
端木的身子明顯僵硬一下,接著道:“不用。”
毫無溫度的聲音。
可她能夠清楚點的感受到端木身上的溫度,仍舊如旭日般溫暖。她輕聲笑:“沒關系。我們要糾纏一輩子,你總能聽到。”
聲音愉悅,還有些俏皮。
端木木然愣一下,沒有回答。
現在。
園會內場。
後來我私下拽著二小姐的衣袖,帶著八卦心問她為什麽大瑤公主一整晚,滿心想要把晴兒給扒皮破骨的模樣,她意味深長的看我一看,痛心疾首的說,蘇大人雖有治世之才,但到底是個男人。說罷一副感歎樣走了。
除了一搖一曳的大團豔紅外,我滿腦都是她爛泥扶不上牆的神情和“是個男人”的話,久久在腦海裡徘徊不去……
所以說本國師做男人是做到骨子裡去了。
對,是這樣。
不過這玄一倒是個比湯十一還要麻煩的角色。
一整場園會下來我什麽都不記得,全然是他那黏拉吧唧的小眼神直勾勾盯著我的樣子。看就罷,還乘機吃我豆腐。當青華的面羞答答抱著我的胳膊,高我一頭還死皮賴臉貼在我肩膀上。我也不好扭捏推脫,只能由他抱著貼著。滿身檀香味熏得我以為在廟裡貼了個老和尚。
“你帶人家回去嘛。好餓好餓的。”我懷裡的美人皺著眉頭,又道:“國師我是你的人。”
我瞧他嘟著嘴的撒嬌模樣真看不出他就是青華口中青州絕頂聰明的第一刑官。
他一句話,我生將一壺桃花釀一口不差的灌了下去。
“你要對人家負責。”
看著他撥弄一頭青絲的模樣我萬分慶幸今早束了發冠。
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就這麽寸步不離的貼著我,同乘一座轎攆回蘇府。
轎攆搖搖晃晃,一雙桃花眼看得我心煩意亂。
嗯?他即是青州刑官,必然洞察力是不差的,否則也不會一眼看出我的本尊是個女子,又或者......是在詐我。那今晚上的事,他也應該知道不少。不對,這個小妖精一晚上淨看我了。也不曉得他知不知,不過,還是問問的好。
我尷尬極,蹙眉道:“那個玄一,我不在時,發生了什麽事?”頓了頓補充到:“看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古怪。”
“尤其是那個大瑤公主。怎麽會在園會裡?且看著面色不善。”
玄一正正身子,摸摸領口換個姿勢貼在我肩上,又撥弄著我寬大的袖袍來回摸著,才開口道:“你個小傻瓜,這都看不出。”
一腔委屈的埋汰。
我隻覺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通身上下密密麻麻像被小貓輕輕舔,酥得我五雷轟頂,神志不清。
玄一委屈的抬頭看我一看,道:“你害羞啦。”說罷又貼在我肩上。
“我的直覺告訴我端木允和青晴認識。關系還匪淺。不過大約出了什麽亂子。至於那個大瑤公主嘛。”
他抬頭又意味深長看我一眼,道:“吃醋唄。”
“下午端木允拉著青晴的手深入桃林,那大瑤胖子就面色不悅,端木允背著青晴從桃林深處回來大瑤胖子更生氣。”
大瑤胖子…..
我輕咳一聲,道:“大瑤公主不過圓潤些。”
玄一皺眉,“那也是胖子。”
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又看向我:“我就喜歡國師你這樣的。肥而不膩,柴而不硬。”
想了想又補充句:“你胖瘦我都喜歡。”
我......仙姿凌凜,哪裡能用......肥膩柴硬來形容。
我突然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那胖子一晚上時而柔情似水的看端木允,時而惡狠狠的看青晴。當然啦,後者多一些咯。”他又有些疑惑:“不過那端木允倒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你幾眼。”
我隨口道:“你這一晚上不是都在看我嗎?”
他頓時羞紅臉,又貼緊我幾分,扭捏道:“原來你都知道。”
我頓時又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喏,你這袖子上的這朵梨花繡了一百七十八線,這朵卻繡了一百九十線。”
“誰做的衣裳,該打。”
我順著他的話看了眼衣袖上兩朵一模一樣半分不差的桃花,突然覺得這樣精明的人實在可怕。
看似吊兒郎當實則全盤在握。
他大約也感受到我發自心底的排斥,便抱緊我胳膊懶洋洋的說:“我困乏了,到了叫我。”
再看他時沉穩的呼吸極有規律,倒真是睡得快。今日,真心為難我這瘦弱的胳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