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山姆的變化不大，臉蛋像發脹的白麵包，褐色的皮甲把他身子勒得如同烤炸裂的香腸。

　也還是那麽貪吃。

　被侍衛宣入大廳覲見女王時，他嘴裡還塞滿食物，一邊大口咀嚼著咽下肚皮，一邊小跑進來。

　“見過陛下！”

　他的禮儀倒是十分標準。

　龍石島原是坦格利安的族地，石鼓樓大廳從伊耿開始就設有王座。

　石頭雕刻的王座。

　丹妮坐在凍屁股的王座上，指著禦階下的異鬼道:“山姆，你看看這東西，可還認識?”

　胖子上前幾步，呆呆看著異鬼，小眼睛裡滿是不可思議。

　“異鬼?這是陛下從塞外新抓來的異鬼嗎?您的速度真快。”

　“不，這是從月桂風號船底發現的，就是你運到布拉佛斯那隻......”

　丹妮把之前發生的事講了一遍，山姆聽得目瞪口呆。

　“為什麽呢?”他茫然道。

　丹妮仔細打量禦階下的胖子，反問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麽，你有什麽值得異鬼惦記的?”

　“我不知道啊！”突然，胖子面色一變，失聲道:“難道是為了黑門?”

　“什麽黑門?”老螃蟹好奇道。

　“我不能說，那是守夜人的秘密，對誰也不能說。”

　胖子連連搖頭，弄得其他人越發感興趣了。

　丹妮扶額歎息，“你身邊還帶著什麽特殊東西，特殊之人?”

　“除了您支援給守夜人的金幣，和幾本從黑城堡找到的與長夜有關的書，便什麽也沒了。”山姆思索著說。

　“至於我身邊的人，除了戴利恩，也就吉莉和她兒子。”

　“吉莉的兒子?”丹妮心中一動，對侍衛道:“把吉莉和她兒子帶過來。”

　吉莉就在廳外，很快就左手抱著兒子，右手端著白色瓷盤，畏畏縮縮走了進來。

　“吉莉，你——咦，你手裡的盤子......”龍女王的問題戛然而止。

　“啊，抱歉，女王，我太緊張，忘記把盤子放在門外了。”吉莉急得滿臉漲紅，手足無措。

　“呃，不用慌，我問你，你這盤子，是不是從月桂風號上端來的?”

　丹妮擺擺手，指著空蕩蕩只剩幾片牡蠣的盤子，嘴角微微抽搐。

　“陛下，是我，盤子是我的。”

　胖子連忙走到吉莉身邊，把盤子接過來放在禦階上，又從女野人手裡報過孩子，還小聲提醒姘頭:“快用我先前教你的禮儀，向女王行禮。”

　“喔！”野人吉莉提著裙子，行了一個非常不合格的淑女禮。

　去君臨紅堡面見塔利伯爵時，山姆也帶著女野人與孩子。

　見塔利伯爵前，山姆教過吉莉幾種宮廷禮儀。

　除了介紹異鬼的危險與學城的無恥，山姆還大咧咧告訴老爹:雖然我是守夜人，雖然守夜人發誓不娶妻，但我現在不僅有了野人女友，連私生子都帶來了。要不，您老就留下他，把他培養成騎士?

　山姆幾乎算冰與火之歌中最懦弱也最勇敢的胖子。

　懦弱的時候像麵團，誰都能揉捏幾下;勇敢的時候，肛異鬼，硬頂龍女王與史坦尼斯(黑門之事)，懟老爹，偷族劍，什麽都能做。

　塔利伯爵便被兒子的無恥行為氣炸了肺，提著長劍把胖子趕了出去。

　故而胖子才回來得這麽早。

　故而，胖子肚子餓......

　“唉，我在君臨見到父親，他太生氣，若非我宣布身負向學城傳達消息、雇傭學士去長城的任務，他估計真會殺了我。

　自然的，我父親沒留我吃午飯，我很餓。

　回到碼頭，見月桂風號甲板上一個人也沒有，我好奇上去查看，結果發現一盤海貝，還是庫忽魯船長調製的夷地醬料——聽說天子卜豪最喜歡吃。

　我有幸被船長招待過兩次，的確風味獨特，忍不住就把盤子端走了。“

　胖子眯眯眼裡帶著小心與歉意，轉向黑人船長，問:“船長，你說過，醬料不能久放，時間長了會變質，所以我才拿你的牡蠣吃，沒問題吧?”

　“沒，沒有。”庫忽魯張了張嘴巴，艱難道。

　丹妮看著胖子唇邊的紅色醬汁，咽了口唾沫，道:“好吃不?”

　“特鮮美，汁水飽滿，帶有一種特殊的冰涼，肉還很有嚼頭，吞下肚子，又升起一股火熱，極品啊！”胖子滿臉陶醉地說。

　“呃唔——”老螃蟹面色蒼白，捂嘴欲嘔。

　波隆驚恐看著胖子，好似見到一頭食人妖魔。

　寇佳支吾道:“山姆，你吃的——”

　丹妮一擺手，打斷她道:“算了，他已經無需忌口，到了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的地步啦！”

　她見女野人嘴唇乾淨，又好奇道:“吉莉吃過沒?”

　胖子被眾人的反應弄得摸不著頭腦，隨口道:“她心裡不好受，不想吃吃東西。”

　“不好受?”

　“唉，我本打算讓父親收留孩子與吉莉，可他竟暴怒拔劍，欲殺他們母子倆，還罵......罵的很難聽。”胖子沮喪道。

　“這孩子，不是你的。”丹妮道。

　“我愛吉莉，我願意當孩子的父親。如果可能，我希望他能繼承我的姓氏和遺產。

　我媽媽還留了一座莊園給我，孩子未來可以成為有產騎士。”胖子一臉堅定地說。

　“山姆......”女野人淚眼汪汪。

　山姆父母都不是一般人，老爹天下名將、河灣第三諸侯、君臨議政大臣就不提了，他老媽也是萬年望族“狐狸”佛羅倫家的長女。

　嗯，就是族地亮水城被提利爾佔去的那個佛羅倫。

　作為豪族嫡長女，山姆老媽當然不會空手嫁入塔利家。

　說起來，娶了賽麗絲·佛羅倫的二鹿還是胖山姆的姨爹，而胖子與莫爾蒙的老婆琳妮絲也是表姐弟。

　這又......與莫爾蒙扯上關系。

　維斯特洛的貴族關系，就是如此複雜。

　“山姆，你確定?要不，我以女王的名義，賜予孩子‘塔利’的姓氏?”丹妮神色怪異道。

　“那太好了。”接盤俠山姆喜滋滋道。

　“不要——”吉莉面色變了幾變，卻似承受不住某種壓力，崩潰大哭起來。

　“怎麽了，吉莉?”胖子擔憂道。

　“孩子......不是我的，這是曼斯雷德的‘戰場降生’，是野人王子！”吉莉哭嚎道。

　“什麽?”別說胖子，連丹妮都驚呆了。

　“司令官擔心烈焰紅心的國王燒死小王子，小王子體內有國王之血，就用我的兒子和野人王子調換，嗚嗚嗚......”

　“瓊恩，他怎麽可以！”胖子驚怒道。

　“他說為了大局，等紅女巫燒我孩子時他會告訴國王實情。”

　“唉！”胖子跺腳歎息。

　以他的智慧，很輕易便猜透瓊恩的想法，也明白他的計劃八成能行:史坦尼斯國王公正無私，不會因怒殺一個野人孩子。

　“難道......”

　丹妮再次離開王座，來到異鬼跟前，對方正死死盯著山姆懷裡的嬰兒。

　“你是為了野人王的孩子?國王之血對異鬼也有特殊作用?”丹妮驚疑道。

　“——”異鬼冷冷瞥了她一眼，再次合上眼簾。

　——終於，騙了她一次。

　心若冰晶的異鬼，也難免生出一絲得意。

　“孩子留龍石島，在我的地盤，誰也動不了他。”丹妮做出決定。

　“我還要跟山姆去學城......”吉莉弱弱地說。

　“你還要去學城?”丹妮皺眉看向胖子。

　“正好異鬼逮到了，我得讓學士們看個明白。”山姆指著異鬼道。

　“學城已經被女王解散了，明不明白也沒多大用，現在學城在七國的聲望...令人尷尬，不去也罷！”老螃蟹嘟噥道。

　“七國貴族身邊總還有學士，學士掌控七國全部鴉巢與信息交流，總有些話語權。

　而且，長城需要學士，每一座城堡都需要一位學士管理鴉巢。

　我這次去舊鎮，很重要一個使命就是帶一批學士回北方。”山姆無奈道。

　“行，”丹妮點點頭，“等會兒我為你打造一口封魔寶箱。”

　得到魁晰提醒後，丹妮試驗過“布蘭登封鎮法陣”。

　的確能防禦魔法力量，對鎮壓邪祟之力格外有效。

　如果在城堡地基與牆體中留下封鎮法陣，城堡外的巫師便不能使用邪惡巫術攻擊城堡主人——就像風息堡，強大若紅袍女，也必須靠戴佛斯帶她偷入城堡，才能使用血巫術。

　“這孩子......”胖子一臉膩歪看著懷裡嬰孩問。

　他雖願意當接盤俠，可接第一鬼父卡斯特的盤，還有卡斯特漂亮女兒做補償，替曼斯雷德養兒子，他難道還能在曼斯老婆身上沾點兒好處不成?

　“波隆·黑水伯爵的妻子洛麗絲也有一個兒子，可以暫時收留野人王子。”丹妮看著波隆說。

　波隆有種吃了翔味巧克力的感覺，龍女王的信重讓他開心，孩子的身份也夠格進他家門，可洛麗絲的孩子不是他的啊，這個孩子也不是......

　難道，他波隆天生就該為其他人養兒子?

　“陛下，您放心，就按照維斯特洛的傳統，我收這孩子為養子。”波隆伯爵面上歡喜無限。

　“可以。”丹妮點頭。

　等丹妮宣布散會，眾人離去，馬爾溫帶來一口橡木箱子與幾大塊龍晶。

　丹妮就在大廳，把龍晶熔煉嵌入木箱，打造強大的封邪法陣。

　龍女王正忙得熱火朝天，一邊等候的山姆突然舔了舔嘴唇，指著禦階上一大捧貝殼道:“陛下，這裡還有一堆牡蠣、蛤蜊，再不吃就壞掉了。”

　丹妮側頭看了海貝一眼，那是從異鬼軀乾上清理下來的。

　“你想吃就吃吧！”

　她的語氣就像醫生告訴將死的病患的家屬:老人家沒幾天活頭了，想吃啥就買給他吃，不用再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