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莫名卷來了濃重的烏雲，狂風卷過三千大山，折斷無數巨木。

　陳良師抬眸看了眼殿外的天色，微微皺眉。

　青鸞也在這時飛旋於衡玄山之上，散發著青綠色的熒光。

　以衡玄山為中心的方圓千裡，若非有強者交戰，何曾迎來過這等天色?

　陳良師感受到了一股異樣的味道，有未知的事物影響了此界天道。

　最終，陳良師的目光還是落在了眼前的大弟子身上。

　“小小。”

　“師尊要弟子去哪?”

　她的聲音顯得出奇的平靜，但卻平靜到令人沒來由的心驚膽戰。

　陳良師說道:“為師想讓你去一趟神洲。”

　“去做什麽?”

　看著眼前低著頭的弟子，陳良師目光古怪，於是他又重複了一次。

　“為師脫不開身，需要你代為師去一趟神洲，找到沐瑤。”

　“找她做什麽?”

　陳良師微微皺眉，道:“她受了傷，如今一人在神洲或許會遭遇危險。”

　沐瑤若死了，有些東西就解不開了。

　“瑤池的人，應當是瑤池去管，師尊為何要管她?”

　葉蕭蕭問完之後並沒有等待回答，她忽然抬起頭來，眼神幽寂空洞。

　“哦對，師尊和她有姻緣線，所以要管。”

　森冷的聲音之中透露的殺意毫不掩飾，還有一股猶如汪洋般深邃的憤怒。

　陳良師立刻說道:“她身上或許有為師要的東西。”

　“東西?什麽東西?”

　“……”

　這他也很想知道。

　就是因為想要知道沐瑤身上有什麽東西，他才要去尋找。

　“除了姻緣線，她能有什麽令師尊看得上的?美貌嗎?”

　葉蕭蕭雙拳緊握，一股凶戾的氣息朝外溢散，震得整座傲天殿都顫抖了起來，她眼神凶惡，轉身而去。

　“那我就去把她的臉撕碎！”

　陳良師袖袍一甩。

　嘩！

　無形的禁製在前方展開，擋住了葉蕭蕭的去路。

　陳良師沉聲道:“你要去做什麽?”

　葉蕭蕭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道:“不對不對，師尊怎可能會被無用的皮囊所吸引呢?一定是我搞錯了。”

　她轉過身，然後抬眸，那凶戾之下還有著些迷醉。

　陳良師歎息道:“小小，先將你的酒勁消化。”

　她現在不夠冷靜。

　“不要，酒能壯膽。”葉蕭蕭搖了搖頭腦袋。

　陳良師皺眉說道:“那你便冷靜下來。”

　“冷靜?我很冷靜。”

　葉蕭蕭忽然笑了出來，她的笑聲顯得有些妖異，並不浮誇，卻也不顯得平淡，聽起來像是在自嘲，也像是在譏諷什麽。

　“師尊，你一直都知道的吧。”

　陳良師不語。

　他當然知道這丫頭指的是什麽，所以才頭疼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也知道小小想在邁過天門之後與他說些什麽，而他也想在那之後與她好好的談談。

　有些事，他當然也需要思量。

　知曉小小無數前世的事情，他想不心軟都難，更何況那前世的種種未必與他無關。

　可要接受一切，也需要時間。

　這丫頭與沐瑤不對付，他知曉原因，但沒料到反應會如此之大，當初一起去瑤池都未發生這樣的事情。

　而現在，小小顯然受到了刺激。

　“師尊不說話，是默認了。”

　葉蕭蕭向前走上來兩步，她一隻手放在心口。

　“那師尊是如何想的?”

　“...為師需要點時間。”

　聽到這話，葉蕭蕭眼睛一亮:“意思是，師尊會接受?會答應?”

　她又走上來幾步，就要貼了上來卻停步，保持著最後的距離。

　陳良師不語。

　半晌無聲，葉蕭蕭那期待的表情又慢慢恢復了冷漠，她眼中的癲狂又慢慢湧現了出來。

　“師尊為何又不說話了?是要與我拖延時間嗎?”

　她連弟子的自稱都不用了，那是衡量在彼此之間的隔閡，如今都到這份上了，她已不想再掩飾。

　陳良師溫著聲:“待你過天門，到時候為師再與你談談可好?”

　天門。

　如今已撬開了枷鎖，野獸如何肯聽話回籠?

　“師尊曾經對我說過，無欲無求不是好事。”

　葉蕭蕭的眼神與聲音忽然變得柔和。

　陳良師記得。

　葉蕭蕭的黑眸變得深邃，她道:“弟子有欲，對您。”

　陳良師啞然，知道歸知道，可當著他的面說出來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她不想再等了。

　葉蕭蕭道:“師尊還欠我好多願望，我現在想要了。”

　四目相對。

　“我要師尊。”

　“……”

　幽冥分身連忙呼喚赤明分身，他能應付群魔亂舞，卻應付不了小小一人。

　呼喚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顯然，誰都想逃避，但也知道要面對，所以幽冥分身不能逃。

　“可以嗎?師尊?”

　葉蕭蕭黑眸如墨，她眼神幽幽，充斥著侵略性。

　“為什麽師尊又不說話?莫非師尊都是騙我的?師尊答應了我那麽多，而我只有這麽一個請求，師尊連這都不能答應嗎?”

　這一個請求，哪能是那麽容易答應的。

　葉蕭蕭清楚，但她已經被瘋狂與醉意衝昏頭腦，她已經無所謂容易與否。

　她就要！

　“師尊會答應的對不對?師尊不會騙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她又湊了上來，一隻手貼在陳良師的胸口，她微微抬著頭，對著那雙熟悉的眼睛，她的神情慢慢變得瘋狂。

　“師尊你說話啊?為什麽不開口?為什麽不回答我?明明都已經答應過了，我也忍耐這麽多年，馬上我就能成就天人，馬上就可以和師尊坦白了，為什麽?為什麽那個女人又出事了?不對不對，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她知道我會對她不利，所以她一定是故意在這種時候出事！”

　“我要殺了她！只要殺了她就沒有人能夠阻撓我了，師尊也很討厭她的對不對?肯定也不喜歡她的吧，她這麽能惹是生非，我不一樣，我一定從沒給師尊惹過麻煩，從沒有讓師尊失望過，師尊說過我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她怎麽可能比得過我?對嗎?對吧?”

　她的身軀忽然止不住地顫抖，她像是入魔了一般，瞳光發抖，無法再控制自己的心境。

　“我才是..我才是師尊唯一的選擇！”

　“小小。”

　陳良師皺著眉喚了一聲。

　“她算什麽?能給師尊什麽?只要是師尊要的，我都可以拿來給師！”

　她顯然沒有聽進去，她自顧自地說著，越發控制不住語速和神情，渾身都溢散著充滿毀滅性的氣息。

　“小小。”

　他又喚了一聲，而她依舊沒有聽進去。

　“但師尊不能離開我，不能不選擇我！不能把視線放在那種女人身上！只有我，只有我才...”

　“葉蕭蕭！”

　這一聲沉喝震醒了女子，她的聲音也在此刻停頓。

　葉蕭蕭緩緩將低下的頭抬起，她面色驚愕，神情顯得有些呆滯。

　這麽多年來，這是師尊第一次叫全、叫準確她的名字。

　見她這般，陳良師和聲問道:“冷靜下來了嗎?”

　“師尊。”

　“嗯?”

　“我與師尊朝夕相比那麽多年，我憑什麽要將師尊讓給一個所謂的命定之人?”

　葉蕭蕭雙拳緊握，神情壓抑到最後，她忽然怒喝一聲。

　“我不願！”

　陳良師反被震住。

　葉蕭蕭這時伸出手去，她抓住了他的右手，目光凝視著那小拇指，她依稀看得見被隱藏起來的姻緣線。

　“它好礙眼，師尊將它解開吧。”

　陳良師此刻神經緊繃，頭皮發麻，如臨大敵一般。

　姻緣線還有大用，如何可以解開?

　“它對為師還有一些用處。”

　聽到這句話，葉蕭蕭松開了手，她後退了兩步，眼神寂冷。

　陳良師開口:“給為師一點時間。”

　“師尊連這麽一個願望都無法滿足我。”

　葉蕭蕭的臉上有著失望，她道:“現在的我，打不過師尊。”

　“……”

　“不過沒關系。”

　葉蕭蕭忽然笑了起來，像是盛開的曼珠沙華，很美麗卻充滿著危險。

　“我去找她。”

　陳良師現在哪裡還敢讓她去找沐瑤?

　真要給這丫頭找到，還不得把沐瑤滅了?

　陳良師剛要找些理由安撫葉蕭蕭，後者卻率先開口了。

　“既然師尊不願滿足我的願望，那我換一個願望，可以嗎?”

　這是打算退一步了?

　陳良師一怔，莫非是想開了?

　可無論如何，顯然不能不答應，他便只能默許。

　葉蕭蕭的笑容愈加美豔，然而其眼中的凶戾也越發瘋狂，猶如一團無法被撲滅的熾烈之火。

　“師尊不能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