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鬼在被放下來的一瞬間,或者說是在半空中,他原本僵硬筆直的身體就松軟了下來,臉上的笑容和蒼白也隨之消失。
白擇睜開了眼睛。
自己跪在地上,脖子上有一個破舊粗糙的麻繩,面前有幾個人影,為首的一人臉上帶著一個黑色的“叁”字,正在冷冷的看著自己。
那粗糙的麻繩在斷裂後,就慢慢的自動瓦解著,之後在天台上冷風的吹拂下,變成了粉末,隨著風而消失。
“是你救了我麽?”
白擇站起了身,打量著身前的幾人。
夜色朦朧,白擇稍微能看的清楚一點。
面前這個面色冷酷的少年,身上有一股自己熟悉的氣息。
他是一個鬼舞者。
“不對,不是一個。”
白擇瞪大了眼睛。
面前著五個人或多或少的全部傳來了一股鬼的陰冷之氣,除了那個柳玲玲和雨守嵐微弱一點,其他人全部都是鬼舞者無疑。
“是的。”
陸緣叁看著面前的白擇,腦中也回想起了吳用筆記本上的內容,的確也是有這麽一個名字,白擇屬於重點的觀察對象之一。
“其他人...全部都死了麽?”
白擇心裡震驚於面前幾人的身份配置,想起自己那時候帶著的六個普通人,除了吳用之外,其他人沒有一點的用處。
白擇不由得感歎到,人和鬼舞者的差距還真大。
“是啊,都死了。”
陸緣叁回道:“這個吊死鬼的鬼景干擾因素太多,吳用和你都中招了,也確實是沒有辦法。”
“你也認識那個吳用?”
白擇整了整衣裝,恢復了那副沉穩的面容。
“唉,是啊,他是我的同學。”
陸緣叁的面色有些感歎。
“吳用這個人很有潛力,死在這裡,可惜了。”
白擇也有些唏噓。
“可惜歸可惜,大家的日子還要過呐。”
閻舟的小肥手拍了拍陸緣叁,看著白擇,有些挪移的笑道:“哎喲,這不是白老哥嗎,之前和南小子談了談生意,怎麽就掛這裡了?”
閻舟當然知道白擇和南晟的事情。
兩生花在一個市范圍的負責人是一個幹部,而勒杉市俱樂部產業的負責人,就是被稱作溺死鬼的閻舟。
南晟是勒杉隔壁田金市的黑色產業負責人,這次上頭特地把他臨時調派到勒杉,就是為了和白擇代表的小公司談判。
一山容不得二虎,其他幹部來到自己的地盤耍威風,閻舟自然是不太高興。
不高興歸不高興,發作是不可能發作的,組織內有一條紅線就是嚴禁組織成員內部窩裡鬥。
所以閻舟現在只能嘲笑一下白擇,來轉移一下自己的不滿。
“哼,閻舟,你不用在這笑,我為什麽被困在這個鬼景裡,你應該很清楚。”
白擇冷哼了一聲:“我人是在你們俱樂部裡出問題的,出去之後你不給我們公司一個解釋,這個梁子就算是結下了,別以為我們都是用泥巴捏的,真就怕了你們。”
白擇所在的公司是一家表面上是經營旅遊業的小公司,名叫“山水戶外”。
說是獨立的公司,實際上是探靈會旗下的財產,公司骨乾是薛佛和白擇這種老牌鬼舞者。
公司明面上培養導遊,負責帶著顧客觀光遊玩,實際上的收入來源核心是接靈異圈子裡的委托。
有探索靈異地點的,
有調查靈異事件的,有去一個被詛咒的地區裡撈人的。 總之,“山水戶外”是一家明暗兩道通吃的產業,普通人經營旅遊業,鬼舞者接取訂單,作為探靈會的重要產業收入之一。
那麽理所應當的,“山水戶外”的靠山是探靈會。
如今這個世道上,代表了官方的國際鬼舞者聯盟總部,擁有東方第一鬼舞者的民間組織探靈會,擁有強大底蘊的半官半民組織兩生花,是當之無愧的煙霞國三巨頭。
三個組織像三國鼎立那樣相互合作,相互影響,相互製約。
南晟說是要辦白擇和薛和尚,但他真要動手了,兩生花和探靈會立刻就會開戰,所以兩方組織的高層和負責維護秩序的總部,也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白擇確實怕這個愣頭青動手,但也不是意味著他就應該唯唯諾諾,真就怕了他們。
自己的確不是帶有攻擊能力的鬼舞者,只能挨打,顯得有些廢物。
但自己的背後可是探靈會。
泥人也有三分火,你生意上用人來威脅我可以,畢竟人不是鬼,可以商談,但你用詛咒來搞人就過分了,更別說是帶著鬼景的高級詛咒。
“那自然不用你說,畢竟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閻舟收起了笑臉,一想到背後有人在利用死人電台這個詛咒來搞鬼和坑人,也氣的牙癢癢。
“包子哥,為什麽人上吊就會死啊?”
雨守嵐拽著包衛年的袖子,表情可惜的說道:“太慘了,真是太慘了,為什麽上吊會死啊。”
“因為你是個腦殘。”
包衛年叼著煙,似乎已經有些習慣了,表情沒有之前那麽大的變化。
陸緣叁趁著眾人說話的時候,找到了吊死在繩子上的吳用。
他和其他人的死狀一樣,但是雙臂還在,無力的垂在身體的兩邊。
給他從繩子上弄下來後,合上了他的雙眼,背起了他的屍體。
“我帶你回家。”
陸緣叁心裡念叨著,眼眶有些發酸。
“找到了?”
柳玲玲看著背著一個屍體的陸緣叁問道。
“恩,接下來就可以離開了。”
陸緣叁點了點頭,回道。
“哎,所以呢?”
柳玲玲雙臂抱著自己嬌小的身體,似乎是被風吹的有些發冷:“大變態,我們要從哪裡離開呀?”
“我還在想,不要急。”
陸緣叁忽略了柳玲玲的稱呼,看著滿是吊死之人的天台周圍,陷入了沉思。
出口,顯然就是這個天台,但是要怎麽離開,還是有點說法。
陸緣叁走向了天台的邊緣,周圍的鐵欄杆已經鏽蝕變形,看起來搖搖欲墜。
陸緣叁沒有作死去把著欄杆遠眺,而是站在了天台的邊緣,看向了公寓樓外的景色。
所有的鬼景都是一座孤島。
天上的月亮和雲靜止不動,周圍帶著一股清冷的微風,下方是變成小點的健身器材和籃球場景物。
所有鬼景的出口,都是建立在一個思維誤區,或者思維盲點上。
出口只是一種說法,想要在鬼景中離開,就要觸發那個可以使人離開的媒介。
靈車內的出口是帶著紙錢和蠟燭去接近棺材,那麽這個公寓樓的生路是什麽呢?
陸緣叁閉上了眼睛。
天台就是出口所在地無疑,那麽在天台上可以做出的行動,非常的有限,似乎除了跳樓這個選項外,沒有其他的選擇。
順著牆梯往下是肯定是不可能的,跳樓這個選擇看似是生路,其實根本就是死路。
公寓樓范圍的外面是無盡的深淵,從那裡跳下又或者從這裡跳下,其實沒有什麽區別。
“如果在這個鬼景裡向下就意味著死亡的話......”
陸緣叁睜開了眼睛,抬頭看向了漆黑的夜空。
天空中的月亮和烏雲是真正意義上的靜止不動,充滿了一種朦朧感,就像是一個畫板上栩栩如生的場景畫一樣。
“想要離開,就只能向上。”
陸緣叁借著自己超常視力和輕微破幻的眼睛,看透了天空中的景物有些許的虛假。
這個鬼景內的時間流速非常的快,月生日暮交換的非常頻繁。
顯然,正常世界裡的太陽和月亮不會如此聽鬼的話。
那麽只有一種可能,這個天空也是鬼營造的一種假象,是真實景物的遮蓋,外面就是我們正常的世界。
“突破這個虛偽的天空,我們也許就能離開這個鬼景。”
陸緣叁又底下了頭,捏住了自己的下巴。
“我們又不會飛,要怎麽去那麽高的地方呢?”
陸緣叁再次陷入了思索。
良久,陸緣叁看向了這些吊在半空中的死人。
“也許,這並不難。”
陸緣叁有了一個想法,走向了正在談話的五人,說道:“我想我已經知道如何離開這裡了。”
“是什麽?”
所有人停下了當前的談話,看向了陸緣叁,臉上寫滿了疑問和期待。
陸緣叁沒有說話,用修長的手指了指天。
“啊?”
大夥明顯楞了一下,但很快,智商在線的鬼舞者們明白了陸緣叁的意思。
“這...”
柳玲玲皺著秀眉,有些猶豫的看著閻舟和包衛年說道:“這些破麻繩真的能承受住我們身體的重量嗎,我還好,你們幾個大男人...”
是的,陸緣叁的意思就是通過攀爬吊著死人的繩子,去往更高的地方。
柳玲玲的擔憂不無道理。
這些麻繩也就柳玲玲纖細的手腕粗細,而且上面充滿了粗糙的毛刺,看起來充滿了年代感,一點也不結實。
她身材嬌小,也就九十斤左右,應該是沒什麽問題。
但人高馬大的包衛年,起碼在一百四十斤以上,至於閻舟這個體型,搞不好要超過二百五十斤。
二人爬到一半,也許繩子就會斷裂,之後二人就會從未知的高度上摔下,和下面吊著的屍體來一個親密的接觸,到時候別提有多惡心了。
“沒關系的,這些繩子應該是一種鬼的靈異衍生品。”
閻舟想起了白擇脖子上那個隨風而逝的麻繩, 聲音沉悶的解釋道:“這些有靈異力量的東西都是這樣,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實際上比這個世界上任何的東西都要堅固。”
“那還等啥,要起飛了,兄弟們。”
包衛年聽著閻舟的解釋,活動了幾下身體,選定了一個倒霉鬼脖子上的繩子,順著屍體就爬了上去。
包衛年雙手攀爬,雙腿夾著繩子,移動速度非常的快,簡直不像掛在繩子上的人,倒像是一個正在爬樹的毛毛蟲。
不一會,包衛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我靠,成了!”
只有陸緣叁看的真切,包衛年爬到一定的高度後就消失在了半空中,所以陸緣叁發出了一聲興奮的怒吼。
“啥也別說了,兄弟們,回家了。”
陸緣叁當下就提了提褲袋,抓緊了背後吳用屍體的胳膊,爬上了麻繩。
陸緣叁的身體素質比正常人要強一些,短時間內背著一個屍體爬繩子,也倒是能挺得住。
柳玲玲等人看著陸緣叁的反應,也就各自選定了一個看著還算順眼的死人,而後順著他們脖子上的麻繩爬上了天空。
六人就這樣消失在了鬼景裡。
在六人消失後不久,一個一直潛藏在屍體密集區的人顯露出了他的身形,也順著繩子爬上了天空。
這個人似乎是藏在某個不在現實的空間裡,陸緣叁搜尋這個區域的時候他並未在這,而就在陸緣叁離開的時候,他的身影浮現,藏在了密集的屍體之中。
就這樣,七個鬼舞者離開了鬼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