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杉市,環山區公墓。
天氣很陰,交錯的烏雲蓋在天空中,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掩映的翠綠樹木交錯在這裡,黑色的土地上鋪著一條白色的水泥路面。
在小路的兩邊,是時不時出現的各式靈堂和白石墓碑,有的上面留下了屬於逝者的容貌,有的刻著屬於他們的名字,這是他們曾經在這個世界留存過的證明。
“滴滴答答~”
天地間一時只剩下了雨聲敲打在樹葉上的回響,十分的規律,就好像這些黑色雨滴落下的時間都是相同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此刻,慘白的小路上站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
他穿著一件普通的長褲和白色襯衫,面無表情的站在兩塊刻著名字的墓碑前,沒有發出一點的聲音。
黑色的小雨沒有將他淋濕,就好像在某些詭異的力量下,所有的雨滴都刻意的避開了這個帶著沉鬱氣質的男人。
一大一小的兩塊墓碑上,鑲著兩副黑白的半身遺照,那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
不知道站了多久,男人忽的跪在了那女人的墓碑前,緩緩的伸出了那滿是恐怖抓痕的右手,輕輕的撫了撫上面的黑白照片。
他疲憊又帶有些許麻木的眼中滿是溫柔,就如同往日一樣,撫摸著那個摯愛之人的臉頰。
只不過,現在的她似乎很冰,沒有一點的溫度。
“美佳...美佳...我...我已經好久都沒有回過家了...”
男人的聲音非常的沙啞,就像是喉嚨內有什麽尖銳的東西撕扯著他的聲音,呢喃聲中似乎充滿了不解和迷惑,“我...我好想你啊,你和小航到底...到底去了哪裡?”
“我...我...對不起...我...我好像...忘了家在哪了...我的家到底在哪?”
說到這,男人麻木的眼睛一閉,又狠狠的甩了甩頭,再次睜開的時候,眼中已經多出了一絲屬於活人的靈光,但目光是散的,似乎整個人正處在失神的狀態。
“我...這是在哪?”
男人愣了一下,眼瞳正在慢慢的聚焦,看清了眼前的景物,意識到了自己所在的地點是何處後,呼吸突然變得有些急促,皺起了眉頭:“我...該死的,我怎麽到這來了。”
他是鬼畫刑警胡楊,他死了,又活了。
死而複生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胡楊卻一點也不這麽覺得。
他的腦內一直有一個聲音,一個時時刻刻都在他的耳邊,在他的大腦裡,在他內心中不停言語的聲音。
就好像幾百隻蜜蜂的聲音糅合在一起,在腦內不斷的飛舞,帶來的不只是噪音,還有一種讓胡楊想要不住殺戮的致命衝動。
就像是口渴要喝水,餓了要吃飯一樣。
每當那個聲音響起,胡楊的身體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躁動,擁有著強烈的攻擊欲望,就好像這具身體生來就是為此而存在的一樣。
這個聲音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空靈,悠遠,帶著重音,可以直達人的內心,就像是一群無孔不入的細密小蟲,足以讓任何人的意識崩潰,將人的理智扯碎,只剩下那最原始的渴望。
殺。
“殺死...殺死那些人...”
“你的仇恨...你有著仇恨...”
“李美佳...胡小航...”
“那些人…”
“殺…”
斷斷續續的女聲回蕩在胡楊的耳邊,他雙手抓住了自己的頭髮,有些崩潰似的怒吼了一聲:“閉!嘴!啊!該死的鬼東西!!!”
這怒吼聲回蕩在天空中,未能突破那層黑色的雨雲,就像是一陣沉悶的細微雷聲。
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很久了。
無時不刻的低語聲回蕩在他的耳邊,隻想把那些錄像中的人殺死,沒有任何的自我,因為這就是他還留存的意義。
“我要趕快離開這,這鬼東西把我帶到她們這肯定是有什麽問題,要趕快...”
胡楊的雙目帶著一片一片的紅血絲,喘著粗氣,似乎正在極力的克制自己。
就當胡楊要轉身離去的時候,他即將邁動的腳步卻猶豫了。
這裡葬著的,可是他最愛的人啊。
她...他...
胡楊又轉過了身。
他看那一大一小的兩塊墓碑許久,又忍不住的跪了下來,抱著它們,也不顧膝蓋下的泥土將他弄的滿身泥濘。
“我現在...我現在感覺我自己變得非常奇怪,就好像我的身體裡存在著另一個人一樣,美佳,小航...我...我好怕...”
胡楊此刻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想哭卻無法落下眼淚,只是傾訴似的呢喃道:“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我會變成另外一個人,我怕我會做出什麽錯事來,我...”
胡楊抬起頭來,看著那遺照中的美麗女子,用顫抖的聲音問道:“我…我到底該怎麽辦?”
“滴答~”...“滴答~”...
小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
墓碑上的那兩個胡楊最愛的人沒有言語,只是維持著那熟悉的表情,定格在了過去的某個時間。
忽的。
“為...她們...復仇~”
李美佳的聲音從胡楊的耳邊響起。
還是那個胡楊最熟悉的樣子,時而強勢,時而溫婉,像在那山間奔騰的流水一樣,曾日日夜夜的流淌在胡楊的心間。
“什麽?”
胡楊楞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物一陣恍惚,扭曲。
再次看去,他的懷裡抱的不是冰冷的墓碑,而是那日思夜想之人的軀體。
她穿著那身熟悉的粉色長裙,坐在胡楊的面前,雙臂環繞在他的背後,下巴靠在那結實的肩膀上,同他的距離是那樣的接近。
“美佳...是...是你麽?”
胡楊感受著懷裡那人的溫度,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著,淚水從眼中奔湧而出,滴在她的背上。
“是我~”
李美佳的紅唇輕啟,聲音溫婉。
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在這裡。
二人緊緊的相擁在一起,在對方的耳邊訴說著,傾聽著。
雨還在下著。
在那座冰冷的墓碑前,天地一切的景物都是黑白色的,模糊又有些歪扭,就像是一副虛幻的塗鴉。
黑色的雨滴落下,一個穿著刑警製服,目光麻木又憔悴的刑警跪在地上,低著頭,身後有著一個虛幻的女人影飄在他的後背上,那兩隻蛇一樣扭動的手環繞在他的臉頰上,胸口上,不住的遊走著。
這對手的十根手指扭曲又變形,好像是一節節不規則的枯樹枝,指甲殘缺開裂,如同生前遭受了什麽非人的虐待, 怪異又恐怖。
“你...不能有...心...”
這對恐怖的女人手在刑警的臉和胸口上撫摸著,好似是一個女人正在撫摸自己的愛人,她那瀑布一樣的長發堆積在刑警的身後,從那團頭髮中露出了一張嘴唇猩紅如血的櫻桃小嘴,規整的牙齒細密又尖利,正有節奏的開合著,就好像正在誰的耳邊不住的低語,訴說。
與此同時。
刑警的身前不知道什麽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裡面伸出了一雙女人和一雙小孩的手,皮膚焦黑,看起來就像是被焚燒過後的乾屍,抓向了他,似乎想要將他向前扯動,拖入到漩渦當中。
這黑色的漩渦似乎沒有盡頭,深不見底,如同一個可以吞噬一切的黑色深淵,裡面隱隱約約的回蕩著不甘的哀嚎,絕望的慘叫。
刑警僵硬的抬起了頭,麻木的眼睛似乎對眼前黑色的深淵和人手視若無睹,消瘦的臉上反而有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伸出了自己的雙手,握住了那兩對漆黑的人手。
他被拽了下去,一點一點的,沒有任何反抗,臉上帶著微笑,掉入了那深不見底的無盡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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