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者天下皆美,斯惡;善者天地所善,不善。
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
無有與有間,
五色而目盲。
——
強大的旋風起卷,帶著汙濁的泥土和赤色的葉草。
無有刀盤旋成卷龍,朝阿飛卷衝而去。
幽冥長槍迅速卷開,伴著強大的氣道,直接吸住了龍卷。阿飛如戲亢龍,用鐵槍引流亢龍,徑直將可怕的卷龍歸為所用。
五色目盲槍!
亢龍霸道,朝鍾斯羽飛來。
呼呼狂風,卷草帶電,朝兩人攻擊過去。
“走開!”鍾斯羽弄開橋召南,召回無有刀。
有間長刀出鞘,飛向赤色卷龍,但是沒法破開那龍卷,卻卡在了那裡!
無有刀再次如黑鳥飛出,盤旋而下,朝阿飛衝去。阿飛旋轉身子,並打掉無有碎片刀,然後落地。無有刀依舊糾纏,像怒蜂群飛,再次朝阿飛衝了過去。
龍卷因為他分散了注意力而化為無形,落下粘稠泥沙。
橋召南落到旁邊,對阿飛驚訝不已。沒想到這少年居然有這般本事,另外對方的槍法也太過恐怖,要不是有鍾斯羽的無有刀,恐怕他要敗在那小鬼的槍下。
周圍有人偷看,也是對阿飛驚呼,他們更沒有見過這等大戰。
五色目盲槍,青赤白黑黃,眼花繚亂,更如水中月,鏡中花。
蹡蹡——
群飛的無有刀飛回了鍾斯羽的身上。
雙方停止進攻,各自氣喘籲籲。
沒想到這小鬼居然這般可怕!讓鍾斯羽更沒有想到的是對方居然會使用五色目盲槍。這本來是傳說中的槍法,怎麽會讓這小鬼學到!
“小鬼!你我恩怨難消,但當下,我承認方才無禮,我願賠償你的損失。”橋召南對阿飛說道。
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這時候要談損失的事情,分明是沒有什麽誠意。阿飛思索道。
鍾斯羽心中也是謾罵夥伴白癡,在這個時候跟人家說這種事情,分明是要激怒人家。
“可以,但是在你們死了之後。”阿飛怒火中燒,提槍上前。
蹡——
橋召南的重劍上前,將阿飛的鐵槍打到旁邊。阿飛旋身,朝橋召南刺去。
無有刀再次裂飛,朝阿飛攻擊過去。
阿飛再次使用五色目盲槍,將無有碎片刀打落,然後再給橋召南重重一擊!橋召南落到旁邊,肚子生疼,差點將吃過的東西吐了出來。
無有刀碎片再次旋飛,朝阿飛俯衝去。
鍾斯羽挪身向前,亮出有間刀並跟阿飛杠上。
無有入有間,變化猛萬千。
五色閃目盲,影槍蕩萬丈。
兩人陷入苦戰當中,天色入夜,蒼穹閃著雷電,下著雨水。
啊——
江訣一在地上掙扎,皮膚下面有東西浮動,嚇壞了無名輩。他下意識掙脫江訣一,退到旁邊。
“怎麽會這樣。”無名輩說道。
“用灰水試一下。”華靈飛在關鍵時刻,將兌好的碳灰水拿了上來。
兩人禁錮住江訣一,再往他嘴巴裡邊倒灰水。
啊——
江訣一忍受不住,掙脫兩人,倒在地上,痛苦掙扎。
殺了我——
他渴望對方給他一個了斷,畢竟太過痛苦。江訣一掙扎起身,往牆上撞去,卻忽然沒有力氣,直接倒在地上。
肚中遊動黏糊糊的東西,
經過他喉管,最後被他吐了出來。
黏糊糊的東西像魚又不是魚,看得華靈飛眼神迷離。
他實在想吐,畢竟他討厭這種東西。
“這玩意讓我想吐!”華靈飛說道,他退了出去。
張管事蹣跚而來,見到地上的怪東西,便退了出去,然後吐了起來。
江訣一稍微緩和,均勻呼吸,然後睡了下去。
無名輩氣喘籲籲,擦了汗水,心中說道:那家夥終於做對了一件事。
他指的是華靈飛。
窗外夜色幽暗,下邊還在打鬥,激烈不已。終究要分個你死我活。
無名輩衣裳襤褸,沒有往日的高貴,顯得狼狽。他聞了聞身上的氣味,也有些翻嘔。
他將江訣一扶起來放床上,再喂了些灰水,便讓江訣一睡去。
四個丫鬟已經給華靈飛燒了開水,讓華靈飛去洗澡。
無名輩弄了些水,快速清洗身子,想要出去,但是被華靈飛阻攔。
“我叫下人也替你弄了一桶。”華靈飛對無名輩說道:“師傅那邊,我讓下人看管和清理。”
“你這回終於做對了事情。”無名輩歎氣,便微笑面對華靈飛。
無名輩躺在水中,感覺舒適無比。
“我敬佩你。”華靈飛說道:“我也好奇。”
“你好奇什麽。”無名輩說道。
“我好奇,你有錢,為什麽沒有一個高手護衛,我好奇你為什麽能對師傅那樣,我好奇你為什麽對別人能那樣?”華靈飛說道。
每個人都有目的,江湖中人,目的直白,要麽希望自己錦上添花,要麽把別人落井下石,多數很難有其他。
無名輩用膏藥塗抹身子,沒有說話。
“這是很難說的事情嗎?”華靈飛說道。
“我也好奇。”無名輩對華靈飛說:“好奇你為什麽不花錢在高手上,好奇那些下人忠實於你,好奇你時而蠢時而聰明。”
華靈飛微笑,對無名輩說道:“不用好奇,因為本公子有錢。”
接下來,兩人沒有說話,各自清洗自己的身子。下人在外面敲門,說江訣一的水已經弄好了。
華靈飛讓下人將水弄到江訣一的房間。
兩人清洗乾淨,換上乾淨衣裳,上了江訣一的房間。江訣一的房間被下人清理乾淨,十分整齊。華靈飛稱讚她們做事給力。
在江訣一的水桶中,華靈飛弄進藥水。
“這是什麽東西。”無名輩問道。
“獨家配方,不能說。”華靈飛說道。
江訣一喝下那些東西後,桶中的湯藥也泛著微小的蟲子。那些蟲子在水中掙扎,便死掉。過了不久,下人再弄來一桶水。
外邊電閃雷鳴,忽然照亮了門前黑影。
下人尖叫,躲到旁邊。
“阿飛?”無名輩說道。
阿飛眼神呆滯,冷冷說道:“江少俠怎麽樣。”
“正在醫治。”無名輩說道:“要不你先清洗一下。”
阿飛身上有血跡和汙泥,邋遢不堪。他看了江訣一,便說道:“不用,這是江少俠的藥水。”
他轉身離去,然後下了樓梯,坐在大堂中。
小二和店中的其他人已經收拾好東西,過來勸他離去。
“快走吧,惹怒了江湖中人,他們會叫來更多人。”
“是啊!”
……
阿飛痛苦,也清楚他們脆弱,便說道:“你們走吧。”
其他人帶上鬥笠,穿上蓑衣,出了門外。阿飛上樓見到了掌櫃的屍體,便留下眼淚,經過掌櫃房門的時候,發現掌櫃房門凌亂,進去後再發現,裡邊重要東西都被人拿走了。
他歎氣,望著窗外雷鳴閃電,再下了樓梯,走到大雨當中。
客棧有躲雨的人,都躲在角落當中,生怕性命危難。
阿飛淋完雨,上了樓梯,面對無名輩。
無名輩給他遞布巾和乾淨衣裳,並說道:“去洗洗吧,等下著涼。”
下人上來,帶走阿飛。
“你看!天下第一劍就是厲害吧?”
華靈飛得意忘形,看著木桶中的死蟲,對無名輩說道。
“你厲害,你厲害。”
無名輩對華靈飛說道。
江訣一被換上乾淨衣裳且弄回床上。他面色沒有之前那般痛苦。
“我們要趕緊去飛花谷。”無名輩說道。
“這不是挺好的嗎,不用去。”華靈飛說道。
方才還誇他,當下卻愚蠢起來。無名輩尋思。
張管事上來,詢問了華靈飛江訣一的傷勢。
“幸好,要是江少俠出事,我真會後悔。”張管事松口氣。
無名輩看著華靈飛,便說道:“原來不是你的主意。”
華靈飛將張管事趕了出去,然後關上門。
窗外電閃雷鳴,雨水淋淋漓漓。
暗林中,陰樹下,閃電光照出人影。
鍾斯羽披著蓑衣,帶著鬥笠,行走在樹木之間。
“你為什麽能那般氣定神閑,畢竟你敗了。”橋召南說道。
他沒有穿蓑衣,帶鬥笠,正被雨水衝刷。
“人沒死,怎麽言敗!”鍾斯羽停下腳步,回望橋召南。
不是失敗?無有刀的繼承人居然打不過一個少年!這是大大的失敗。日後那少年尋仇,必然是一番折騰!
橋召南尋思。
閃電泛起,照亮他的臉龐。
“你終究活在外言之中!屈辱由他言左右!能活下去,才是成,死了就是敗。”鍾斯羽對他說道。
世間江湖高手,很多武功強大,但是死掉了!怎麽說他們是厲害?在鍾斯羽眼中,這些死去的人,連普通百姓都不如!
“螽斯變了。”橋召南說道。
螽斯是江湖中令恐懼的殺手團,號稱高手如雲,但是最近卻頻頻失敗,又收了一些江湖新人!他們跟過去不一樣,比過去差!這是橋召南的想法。
“不是螽斯變了,是江湖變了,別人強了,你我依舊活在十多年前。”鍾斯羽說道。
江湖沉浮,新陳代謝。自己總有一天會弱下去,新人會強大起來,所以他才大膽使用新人。
橋召南不喜歡新人,因為新人想法跟他不一樣。
“不可能!”橋召南說道:“往後你想怎麽處理掉那小子。”
“如果你想殺了他,多叫幾個人過來。但是不能讓螽斯人有死傷。”
鍾斯羽說道。 這種事情本來可以息事寧人,但是對方居然用自己的劍卷入是非當中。在他眼中,這是吃虧,是成本。
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般計較,更不知道是好是壞。
天空閃雷,再次照亮了兩人。
三生城郊外,月到中天,夜空無雲,田蛙聒噪,夏蟲喧囂。
江風拂過,清爽微涼,燈火闌珊,人影寂寥。
在不回驛站中,老板娘姬不回正面對著鬼谷醫徐重樓。
“師傅,你忽然到三生城有何事?”
姬不回看著徐重樓,發現對方的衣裳和過去有所不同。她師傅已經換上了銀蠶絲製的衣裳,鞋子和手都乾淨無比。
她清楚自己的師傅。師傅一生行醫,救死扶傷,不修邊幅,當下卻煥然一新,讓她吃驚。
“當然有事。”徐重樓捋了自己的胡須,嚴肅說道:“最近生意是不是不好,看你滿面愁容,要是缺錢可以跟師傅講。”
姬不回說道:“師傅,不回日子過得還好。”
“那便好,前些日子,我替人煉丹,得到些養老錢。你要是缺,我可以給你部分。”徐重樓說道。
“煉丹?”姬不回吃驚。
師傅以前最鄙夷煉丹,經常在她面前說居木道人的不是。
“是,我替唐勝天煉了一顆亢龍丹,但是被阿生給弄錯了。”徐重樓說道:“阿生最近辦事不好,跟你一樣,面目愁容,居然將誅仙丹給了人家。”
誅仙丹!不就是滅人滅仙的琥珀膽嗎?
姬不回眼前忽然昏暗,驚恐慌張,弄掉了手上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