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拉市的南側,有一個營地和驛站集中的區域,專門供給那些經濟不允許或不方便住在市中心旅館內的流動人口居住。當地人都把這個地方蔑稱為“流民窩”。
吳島找到的那名嫌疑人就住在那裡。
“年齡36歲,身高175cm,體重116斤,職業靈活性很大,有方便駕乘的馬車,所有的條件都符合!而且又是外形姣好的鳥人,甚至連名字‘亞音’都是酋長夫人的名字——雅茵的諧音,這肯定不會只是巧合!”吳島興奮不已地向奎恩和阿利分析,越說越覺得自己掌握了破案關鍵。
當一行三人趕到“流民窩”時,時針已經指向凌晨一點,營地和驛站靜悄悄,只有微弱的路燈還亮著。他們吃力地在昏暗的環境中對照指示牌,找到了嫌疑人亞音所在的蝸牛驛站。
驛站前圈劃出了一塊類似停車場的空地,各式車輛橫七豎八地停放其中,右側馬廄裡的馬匹也已經安靜入睡。
他們一眼就看到了最顯眼的那個巨大彩繪車廂。
“小島、奎恩老板!你們看!”阿利盡量壓低聲音,可還是能聽得出他語氣裡的激動。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吳島看見這輛車上的麻繩工工整整的打著漁人結。
這和捆住受害者雙手的繩結一模一樣!
見狀,三人心裡更是多了幾分確信,快步走向驛站內。
“沒房間了啊,你們去別處吧。”守著前台的精靈小妹余光瞄到有人進來,頭也不抬地說道。
奎恩將身份牌遞到前台她面前,“吾等為役使,現追查一名惡徒至此處。請務必配合。”
前台小妹雖是年紀尚輕、閱歷較淺,但也認得役使的標志,嚇了一跳趕忙起身,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十分恭敬地說:“役使大人們,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此處是否有名為‘亞音’之鳥人入住?煩請查詢其住於幾號房。”
“有有有,我看看......他住在六號單人房。”
前台小妹翻找登記簿以後,便拿上鑰匙,帶著三人往六號單人房去。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樓上的水管剛剛爆裂,您的房間可能會漏水,麻煩您開個門讓我們進去檢修一下好嗎?”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讓前台小妹杜撰了個理由,先行敲門。
可等了三四分鍾,都無人應門,房間裡也沒有發出任何動靜。看來隻得選擇破門而入了。
奎恩接過鑰匙,示意前台小妹退後,吳島和阿利也緊握各自的武器,打起十萬分警惕。畢竟此人若真是殺人不眨眼的連環殺手,抓捕過程必將是一場惡戰。
擅長製作精密武器的奎恩雙手極穩,動作尤為輕巧,他插入並轉動鑰匙的過程中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門打開,房裡一片漆黑。
吳島大氣不敢出,緊隨奎恩之後走入房間。
設在“流民窩”的驛站自然較為簡陋,單人間並沒有獨立衛生間,僅僅設有一張床、一個洗手池,和基本的桌椅、木櫃。
房間的窗簾沒有拉,三人借著月光環顧一圈,屋裡竟然沒有人。點亮油燈後翻找衣櫃、床底、桌底,同樣不見人影。
奎恩叫來等在走廊裡的前台小妹。
“汝今日可曾見過此人?”
“晚上九點多我看到他們一群人一起回到驛站後,就沒有見到六號房的住客出去過了。”
“汝可曾離開過?”
“今天我輪到夜班,從晚上七點開始到你們來之前我都沒有離崗過。
” 奎恩點點頭。看到來嫌疑人亞音是從窗戶離開的。
既然住客不在,三人便收好自己的武器,仔細搜查起這個房間。
驛站並沒有提供每日打掃的客房服務,但這間房卻出人意料的乾淨規整。床上的被褥疊成豆腐塊一般,床單毫無皺褶,房間各處擺放的物品也都整齊劃一,分別按照體積或是顏色排列。看得出住在此處的嫌疑人極有條理,甚至達到強迫症的程度。
吳島打開衣櫥,裡頭有些空蕩,隻掛著三四件一模一樣的黑色長袍。掀開長袍往櫃子深處張望,看見了一罐已經用了一大半的淡黃顏料和一根筆尖泛黃的毛筆。
“這是幹什麽用的?”吳島有些費解。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曾經見過此人的場景,有個猜想出現在腦海中,她回過頭向另外兩人問道。
“你們還記得我們見到亞音的時候,他的喙是什麽顏色的嗎?”
阿利搖了搖頭,“當時沒注意。”
奎恩則沉思了兩秒,說道:“喙大體為淡黃色,前端有些許發黑。”
“沒錯!我也記得是這樣。你看,喙的顏色是不是與這罐顏料一致?根據原沙的描述,黑崖雀人的喙是純黑色的,這麽說來亞音恐怕正如我們所推測,是當年僥幸存活下來的黑崖雀人,為了隱瞞身份、伺機報仇,特意給喙塗上其他顏色了。”
“極有可能。”奎恩肯定了這個假想。
如果說顏料的出現證明了嫌疑人身份存疑的問題,那接下去的發現,卻讓此人是凶手的推測基本坐實了。
衣櫃的底層赫然擺著兩雙相同款式的皮鞋,鞋頭為圓形、鞋跟為方形,鞋底和那屍體四周憑空出現的腳印完全吻合!
而此時,在另一側在搜查書桌的奎恩似乎也有所發現,只見他手裡拿著一張單子,面色凝重。
“明日他們便將離開剛拉市,今夜是其最後機會,恐怕現在已往綠松鎮而去。”
此話一出,吳島和阿利霎時渾身發涼。
那頭,奎恩三人正心急火燎地在大半夜找車;這頭,身披黑袍、黑紗遮面的亞音,早已駕著馬往綠松鎮的方向飛馳而去。
昨日,亞音本就打算動手。
他先前調查過,綠松鎮的學校晚間設有自習課,所以按照計劃,他將在晚自習下課後設法讓原沙的小孫女落單,再將其捆走滅口。可昨日在校外等了許久,都沒見到原靜的身影。
迫不得已之下,亞音隻得冒險到她家附近探查,這一去才發現,竟有個高大威猛的犀牛人役使守在門口,並時不時環繞屋子巡邏。
亞音沒想到役使竟然動作這麽快,已經查到他的下一個目標了。但不論是誰,都別想阻止他完成整個復仇計劃的最後一環。
而今夜,亞音必須將原靜殺害,他要讓原沙老頭也感受一下面對摯親慘死時的痛不欲生。
為了應對打亂他原計劃的犀牛役使,亞音特意又去黑市采購了另一種迷藥,三步香。
顧名思義,只有在三步之內才能聞到這種迷藥的香氣,因為到了第四步,聞香之人早已不省人事。
三步香和迷蟾毒液一樣,都是罕見的烈性迷藥,價格自然不菲。但對於一直將復仇作為活下去的動力的亞音而言,這並不算什麽。
由於這次並不是在荒郊野外動手,亞音不敢動靜過大。到達綠松鎮後,他將馬匹拴在距離原靜家還有兩條街距離的巷子裡,下馬徒步靠近。
綠松鎮的基礎設施十分老舊,一條街上,路燈滅的滅、暗的暗,昏暗的環境正好給了一身黑的亞音絕佳的保護色。他在靜謐的小鎮上穿行著,很快就逼近目的地。安全起見,他先藏在了街對面的灌木叢中仔細觀察情況。
犀牛人大塊頭已經沒有守在大門口了,但客廳還透出微微的亮光,這說明,他應該只是換到屋內守夜了。
此外,之前踩點的時候亞音就知曉,屋後有兩扇窗,分別對應原靜和她媽媽的臥房。
亞音再一次確認四周無人後,便貓著腰穿過街道,來到屋外,他背靠房屋外牆,蹲在朝向客廳的窗戶下方。
行雲流水的動作間,亞音從黑袍內側口袋裡掏出一根約莫七八厘米長的三步香和一盒柴火,而後他將點燃後無煙無味的三步香插進窗戶的縫隙裡。隨即,他繞到屋後,在兩間臥房的窗口同樣插上三步香。
插好三步香後,他只需在隱蔽的角落裡等待五分鍾,就可以動手。
等待獵物上鉤的過程,是亞音最喜歡的階段。每當這時他都極為亢奮,仿佛在等待一件舉世無雙的藝術品落成的那一刻。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終於,亞音動了起來,屬於他的獵殺時刻到了。
亞音將原靜臥房的窗戶輕輕往上推開,空出足夠的大小後靈敏地翻入,他往床上一瞧,身著粉色睡衣、睡帽的原靜在被窩裡一動不動。
三步香生效了。
亞音為了避免自己也倒在空氣中彌漫三步香的環境裡,於是他死死屏住呼吸,並加快了行動的速度。
他將已然昏死過去的原靜打橫抱起,裝到早已準備好的麻袋中,再帶著麻袋離開現場。全程不過五分鍾。
雖然已是夜半時分,但為了不要節外生枝,亞音不敢在小鎮內使用雙翼飛行,隻得扛著麻袋一路小跑。
好在原靜不算太重,綠松鎮也並不算太大,很快,他就來到鎮外的一片白楊樹林裡。
看著眼前的白楊樹林,亞音有一絲恍惚,他仿佛回到了在山谷中的瓦當部落裡。
在他們的小村外,也有這樣一片白楊樹林,每當秋季,金黃的落葉鋪滿一地,風一吹,就像一條金色的河在流淌著,美不勝收。
可回憶越美好,他心中的恨意便越濃烈。
毀滅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必須付出代價。世人也必須知道,黑崖雀人都曾經遭遇了怎樣的滅頂之災。
亞音搖搖頭,將心中的雜念拋開,此時還不是多想的時候。他在樹木間找到一小塊空地,將麻袋放下。
三步香的有效昏迷時間只有半個時辰之久,但亞音並不擔心。畢竟原靜和之前四名壯漢不同,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即便蘇醒過來,亞音也完全能夠輕易製伏她。
所以他並不急著下手,決定先將最後的儀式準備就緒。
原靜被割喉殺害後,自然也要像前四具屍體那般,捆住雙手,呈現被處決倒地狀,背後還要劃上X型傷口,那代表著這群貪婪的人一直覬覦和畏懼的黑崖雀雙翼。
除此以外,作為整個計劃的最終樂章,亞音自然要將這一系列的命案推向高潮——他將當初慘遭屠殺的49名族人的姓名,用前幾位受害者的鮮血寫在白布條上,現在,他要把這些布條一一懸掛在四周的白楊樹上。
這是他用以祭奠族人亡魂的唯一方式了。
做完這一切,亞音露出了滿意的獰笑,他可以想像出再幾個時辰後,大家發現原靜的屍體、發現滿林子掛滿寫著血字的白布條時,會有多麽悲痛與驚恐,他太想親眼看到這一幕了。
亞音抽出腰間的銀紙匕首,朝被丟在地面、始終一動不動的麻袋走去。他解開麻袋的束口,準備將原靜搬出來。
可就在麻袋被打開的瞬間,一隻強勁有力的手破風而出,朝他的脖頸抓去!
亞音心裡一驚,下意識地往後撤,而這一撤,也給了麻袋裡的人掙脫而出的時間。
待看清眼前之人,亞音轉之震怒。
“你是誰?!!原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