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坊主力突在辦公室內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抓耳撓腮、坐立難安,等了半個多時辰,才等到役使們回來。
“役使大人們,詢問室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布置好了。不知道你們在倉庫有找到什麽線索嗎?”力突立馬迎上前,試圖探聽調查情況。
“略有所獲。”奎恩依舊高冷。
“那就好那就好。”力突搓了搓手,這才發現少了兩個人,“怎麽少了兩名役使大人呢?”
少的便是雷白白和阿利兩個人。
“他們還有其他工作安排,剛剛離開官鹽坊了。”森古見奎恩不願透露細節,便打了個馬虎眼,並未明說。
“怎麽不吃一點東西再走呢!哎!知道你們不願耽擱時間,我就差人準備了一點海鮮粥,役使大人們先墊墊肚子再繼續查案。”
吳島一看,前頭的桌上擺著一口大砂鍋,嫋嫋的熱氣帶著鮮香不斷飄出,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不敢擅自做出任何舉動。
奎恩掏出懷表一看,早已過午時,幾人還粒米未進,於是他沒再拒絕,率吳島和森古入座。三人一頓風卷殘雲,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砂鍋就見了底,搞得副坊主惴惴不安地暗想著,是不是沒準備夠量的食物。
飽餐一頓後自是沒理由再拖延,三人向副坊主了解了四個嫌疑人的基本情況後,便來到了蛙人小廝準備好的房間。一張長桌後頭擺著三把椅子,前面幾步遠的地方面對面擺著一張單獨的椅子,倒有點臨時審訊室的意思了。
C位自然是留給奎恩的,吳島和森古入分別坐在他的兩側。趁著嫌疑人還沒進來,吳島將黑色手冊放在桌下,打開了錄音功能。
這時,第一個嫌疑人已經進來了。
“姓名,年齡,身份。”板起臉來的森古看上去是有些凶狠,再加上兩米多的大個子,著實有些慎人。
“我叫秋秋,牧羊犬獸人,二十九歲,從小就在利海長大,是這裡的安保。”約莫有一米八大個的秋秋,在森古面前宛若一個沒長開的初中生。
吳島仔細端詳了秋秋的模樣,不得不說,這是她進入異世界以來見過最英俊的獸人了。濃眉大眼、身材健碩,是放在人類世界參加選秀都能成團出道的程度。
森古:“十二日晚到十三日清晨,官鹽失竊的那個夜間你在哪裡?都做了些什麽?”
秋秋:“那天我一直在家裡休息睡覺,沒有幹什麽。”
森古:“有人能證明嗎?”
秋秋:“...沒有。我父母都去世了,家裡就我一個人。”
森古:“那他們為什麽把你作為嫌疑人了?總不能是因為你在家睡覺吧。”
這個問題一出,秋秋的表情明顯局促了起來,眼神也有些閃躲,兩隻手下意識地在腿上摩擦著,遲疑了一會才回答,“那天本來是輪到我值班的,但我突然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就跟另一個同事換班了。”
森古:“哪裡不舒服了?”
秋秋:“就是肚子,肚子不太舒服,可能是吃壞肚子了。”
森古:“跟你換班的同事怎麽說你那天是頭疼腦熱著涼了所以才換班的?”
“...肚子吃壞了,可能就有點發炎,對,腸胃炎,然後也就有點頭疼腦熱,這也是常有的事情對吧?役使大人,你們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偷鹽!”此時,秋秋神色更為慌亂了,他一會摸了摸鼻頭,一會又拉了拉衣角,說的話也明顯失去邏輯、難以自洽。
秋秋說完,
奎恩和森古並不吭聲,只是面無表情地直勾勾盯著秋秋。果然不論哪個世界,審訊技巧都是一致的。根據吳島多年的刑偵劇追劇經驗得知,這是為了給亂了陣腳的詢問對象施加更大的心理壓力,於是她也學著兩人的模樣,雖然施加的威壓應該可以忽略不計。 奎恩用食指在桌上有節奏地敲擊著,每一聲都像敲擊在秋秋脆弱的心弦上,他頭頂冒出的汗水一顆一顆順著鬢邊滴落。
令秋秋窒息的沉默延續了五分鍾,奎恩終於開口了:“現是汝最後的坦白之機,若是待吾等調查明晰,汝將再無自白機會。”
“我...我...”堂堂一個八尺男兒,竟一副急得快要哭的樣子,“我真的沒有偷官鹽!我真的沒有!你們相信我!大人你們一定要查清楚!不是我!”
可惜三名役使完全不為所動。
森古喊來了一直在門外待命的副坊主,讓他先將情緒激動的秋秋帶到隔壁休息,喚來下一個人。
很快,第二個嫌疑人入座。
森古:“姓名,年齡,身份。”
“俺叫列夫,是一名精靈,剛過四十七歲生辰,來自高崗大陸西北地區的寒邊鎮,是做海產生意的,俺們那旮旯天寒地凍,沒有海產可以吃,俺就來南方海濱城市收購海產回去賣掉。”
這位名為列夫的海產商人身穿鑲著金邊的袍子,嘴裡還有一顆若隱若現的金牙,看來他倒賣海產的生意賺得不錯。
森古:“是精靈的話,那你的天賦法術是什麽?”
“哎呀哎呀,俺第一次見到威風凜凜的役使,一緊張都忘了。”列夫雖說著緊張,但卻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樣,“俺能用法術放熱,但是因為水平太低啦,所以放的熱度有限,一杯水都燒不沸騰呢,呵呵呵。不過天生我材必有用嘛,這天賦剛好可以用來給俺的海水大缸調節水溫,保證運回去的海產不被凍死。”
森古:“官鹽失竊的那個夜裡你在官鹽坊東面圍牆外的小巷子幹什麽?”
列夫:“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利海收海產,那天晚上跟一個漁民約好了,在那裡交易海產嘞。”
森古:“凌晨1:00在一個距離海邊有一定距離的巷子裡交易海產,並且你還足足等了三個小時,這合理嗎?據我了解最後也沒有交易成功吧。”
列夫:“俺也覺得不合理呀!可是這趟都沒收購到什麽好東西,俺這不是想著至少得賺回路費吧,既然有漁民聯系俺了,俺就決定再來收一波看看。沒想到遇到個耍人的騙子哎!沒等到就不甘心嘛,老想著是不是人家有事耽擱了,等到凌晨四點實在熬不住才隻得走了嘛。”
森古:“那聯系你的漁民是誰?”
列夫:“俺也不認識呀,他托一個行腳商人給俺帶的話,隻說了時間地點。要是讓俺知道這騙子是誰,早就去找他算帳了!揍他個落花流水!”
多年四處行商、摸爬滾打的經歷讓列夫面對役使們依然鎮定自若,不論什麽問題都對答如流。
“我可以問他兩個問題嗎?”吳島悄聲在奎恩耳際問道。
奎恩看向她的眼神裡似乎有些許詫異,但點了點頭準許了。
吳島:“你是在什麽地方被安保們抓回來的?”
列夫似乎對突然提問的精靈女孩役使有些好奇,眼睛滴溜溜轉著打量了一番才開口道:“被挨千刀的騙子耍了以後,俺就去了離利海約半天路程的南敖漁村啦,打算再收點海產挽回損失,安保們隔天就是在那裡找到了俺。”
吳島:“當天南敖漁村是什麽天氣?”
“呵呵呵,妹娃子您這是什麽問題嘛。”列夫許是見吳島的模樣稚氣、年紀尚輕,於是態度一時怠慢輕佻了不少。
“回答她的問題。”
森古拍桌一瞪,列夫才趕忙正襟危坐,回答道:“俺剛到南敖漁村就趕上了台風天氣,那個天啊,風雨交加怪嚇人的。俺好不容易收到一點台風前剛捕撈上來的魚蝦,也不知道為啥,這些魚蝦沒過一個時辰都死了,還沒來得及處理那些臭魚爛蝦就被帶到這裡來了,俺那拉著海水大缸的鹿車也被扣住了。哎,要不說俺這趟購倒霉的呢,真是虧大發了,虧大發了。”
“行了,副坊主,帶下一個人吧。”森古又喊來副坊主換人。
第三名嫌疑人是個中年大嬸,從進門起就嚇得渾身打顫,絲毫不敢抬頭看向役使們。
森古:“姓名,年齡,身份。”
大嬸哆哆嗦嗦地說道:“我...我叫,叫麗蘇,是是,是一個...雉雞獸人,那個那個我...我今年五十三歲,前年...啊不是不是,是大...大前年開始,來來來這個,這個官鹽坊做飯,就是就是,做...做廚娘。”
麗蘇大嬸說得磕磕絆絆的,聽得吳島很是難受,恨不得給她開個兩倍速。
森古:“有人在十三日清早7時許看到你抱著一個麻袋神色慌張地從官鹽坊跑出去,有這回事嗎?”
麗蘇大嬸:“我...我...我拿的是,是一包米...一包米...我前一天買的一包米,那...那天早晨要做早,做早飯,發...發現米長蟲,長蟲子了,我...我就急著,急著要去跟,去跟米店...跟那老板理論。”
森古:“利海的米店也不多吧,需要我們挨個去問問,究竟哪個米店老板在十三日見過你嗎?”
聽到森古的話,麗蘇大嬸渾身抖得更厲害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森古:“你知道盜竊官鹽的罪行有多嚴重嗎?輕則發配遠疆,重則判處死刑。你難道寧可被判重刑也不說實話嗎?!”
麗蘇大嬸第一次抬眼看向役使們,眼裡充滿了恐懼,她情緒激動地大喊著:“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不行,我不能被發配邊疆,我我我也不能死!我要是走了,我的圖圖怎麽辦!我的圖圖!”
“那你就說實話!你抱走的麻袋裡到底裝了什麽?!”森古繼續抬高音量質問道。
麗蘇大嬸恐懼地在三名役使臉上來回掃視,幾秒後她低下頭,掩面而泣,“我說,我說,我,我抱著的是柴火,只是柴火而已。我沒有偷鹽,我只是想拿點柴火。”
沒想到竟然只是柴火,吳島聽到答案後有些愕然。但細想便也明白,一個膽子如此之小的雉雞大嬸,怎麽可能敢偷貴重之物呢?
“大人我真的沒有偷鹽,大人明察啊!而且,我偷的柴火也是假的!你們能不能不要抓我!我拿走的那包裡面裝的根本不是柴火,是一堆濫竽充數的竹條。早知道拿走一包竹條還會被當成偷鹽賊,打死我也不拿啊,大人!”麗蘇大嬸此時倒是口齒清晰流利了起來。
“嗯,竹條?”吳島突然想起勘察現場時阿利發現的那些碎屑,也是竹子纖維,不知道兩者之間是否有關系,她扭頭看向奎恩,奎恩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若是隻偷盜這一次假柴火,汝為何不在副坊主問話之時就坦白,只怕汝並非初犯吧?”奎恩並不輕易開口,但一旦開口就直擊要害。
麗蘇大嬸聽見奎恩的話,明白自己做過的事再也瞞不住了,她癱在椅子上,頹唐地抽泣著。
“汝偷走的竹條還在否?”
麗蘇大嬸不知道這地精役使為何問起這件事,只是點了點頭,“拿回家後我燒了幾段,可這竹條煙實在太大了,熏得不行,剩下的便丟在一邊沒有動了。”
“限汝一盞茶的時間內將剩余的竹條取來,若此物對破獲官鹽失竊案有所幫助,吾自會考慮替汝求情幾句。”奎恩此話一出,麗蘇大嬸的眼裡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立馬就去!我馬上就去拿來!”說著,大嬸就跌跌撞撞地衝向門口。
“誒誒誒!你幹嘛!!”守在門外的副坊主大吃一驚。
“無妨,讓她去吧。”
見奎恩發話了,不明就裡的副坊主也只能放行。方才兩腿發軟的麗蘇大嬸,此時一溜煙就跑沒影兒了。
最後一個嫌疑人,是一名邋裡邋遢的流浪漢。
“姓名,年...”
森古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低頭靠在椅背上的流浪漢發出陣陣呼嚕聲。居然在睡覺?!
“醒醒!”森古大力拍桌, 再氣沉丹田一喊,流浪漢才緩緩抬起頭,打了個哈欠。
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眼前三名役使,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了吳島身上,而後自顧自傻笑起來:“嘿嘿嘿,我這夢做得可真美,居然還有個這麽俊的精靈小妞,嘿嘿嘿,出現在我夢裡的小妞就是我的了,嘿嘿嘿。”
受到冒犯的吳島皺了皺眉。護犢子的男媽媽森古更是不能忍,挽起袖子就是一副要教訓流浪漢的架勢。
“莫與瘋癲之人計較。”奎恩一句話稍稍按下了兩人的怒氣。
森古平息了一下情緒,重新開始詢問。
“姓名,年齡,身份。”
流浪漢:“嘿嘿嘿,我叫啥呀?我記得我叫黑水!黑豹子的黑,腦子進水的水,嘿嘿嘿。”
森古:“十三日凌晨五點多的時候,你為什麽會在官鹽坊外的巷子裡?”
流浪漢:“官鹽坊,官鹽坊,啊,對了對了,我可不告訴你,那裡有個軟綿綿的巷子,特別好睡覺,軟綿綿的巷子,舒服!嘿嘿嘿。”
森古:“十二日晚到十三日凌晨之間你在哪裡?在做什麽?”
流浪漢:“我還要再喝,我要喝翠花釀!好喝,好喝。翠花釀!再給我三卡幣,我要再買兩斤翠花釀。”
森古又問了幾個問題,但流浪漢依舊是瘋瘋癲癲、答非所問,就只是來來回回重複著這幾句不知何意的話。
森古無奈地搖了搖頭,見奎恩和吳島沒有其他問題要補充了,便讓副坊主將人帶走。
至此,役使們對四名嫌疑人的詢問,算是暫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