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開厚實的木門,一陣嘈雜的聲浪就迎面襲來。
“大!大!大!”
“我押小!”
“哈哈哈哈!王炸!來來來給我!”
“再來!今天運氣真差,瑪德。”
......
在第斯卡王國,賭坊並沒有被明令禁止,官方曖昧不明的態度助長了賭博行業的發展,賭坊自然是在王國各處都開枝散葉。
尤金賭坊比想象中更大更熱鬧,裝潢雖然較為簡陋,但種類花樣之多,完全不輸大城市。在沒什麽娛樂項目的利海城,賭坊就是很多人休閑玩樂、尋求刺激的最佳去處,也有許多人在這裡做著一夜暴富、鹹魚翻身的美夢。
紅衣飄逸的雷白白和抱著大南瓜的阿利並沒有引起賭徒們的關注,每個人都全身心投入在自己的世界裡,或狂喜或惱怒,人生百態仿佛都凝聚在此地。
雷白白在各個賭台之間穿梭,興致勃勃地幫人出謀劃策,但完全沒有要坐下的意思。如此轉悠了十幾分鍾,她帶著阿利走向了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站住。”兩個把守在樓梯口的獸人壯漢攔住了他們。
“樓上不能去嗎?”雷白白故意裝傻問道。
在剛才看似漫無目的的晃蕩中,她早已用余光摸清了尤金賭坊的布局。一樓這些賭台不過是供散戶玩樂的,二樓肯定設有專供貴賓使用的包間,而賭坊老板的辦公室大概率也在樓上,那才是她的目標所在。
“美女,二樓可不是你想上去就能上去的。”壯漢甲冷冷地回答。
“那可以勞煩你們通報一下你們老板嗎?我有事找他。”
雷白白說完嫣然一笑,攔路的壯漢甲和壯漢乙一時有點恍惚,但保鏢打手的專業素養還是讓他們穩住了心神,冷酷地拒絕了。
“既然軟的不吃...”雷白白的笑容一瞬消失,露出了雷霸王的真面目,一秒將壯漢甲乙翻倒在地,“那就吃硬的吧。”
看看雷白白霸氣走上樓的背影,再看看吃痛倒、大聲呼喊救兵的兩個壯漢,阿利一個頭兩個大。現在說不認識她還來得及嗎?他欲哭無淚地想著,雙腳卻老老實實地跟了上去。
二樓的裝潢明顯比一樓講究得多,鋪著酒紅地毯的走廊兩側分布著十間貴賓室,每間貴賓室的雕花木門上都用燙金字標注著包廂號。而走廊盡頭那個沒有編號、雙開大門的氣派房間,自然是賭坊老板的辦公室。
兩人剛走上二樓,就被另外五個壯漢團團圍住。
“各位大哥,我們不是來砸場子的,只是想見一見你們老板,麻煩通報一聲好嗎?”雷白白舉起雙手,表明自己並無惡意。抱著南瓜的阿利也趕緊空出一隻手舉高,雖然他看上去根本毫無威脅。
五個壯漢並不吭聲,也沒動手,只是冷冷地盯著兩人。雙方就這麽僵持著。
如此過了兩分鍾,從賭坊老板辦公室裡走出一個身型能與森古媲美的巨型鱷魚獸人壯漢,估計是壯漢們的頭頭。他沒有多言,只是示意嘍囉們散開,隨後將雷白白和阿利帶進了辦公室。
“尤老大,我把他們帶進來了。”鱷魚壯漢說完就畢恭畢敬地垂手站在一旁,雷白白和阿利順著他說話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個坐在茶桌前、安逸地泡著功夫茶的棕皮地精。在他身後的牆上掛著一大副山水畫,畫上提寫了四個飄逸的大字,運旺時盛。
“聽說你們要找我,我好像跟你們不認識吧。”棕皮地精微微抬眼,
從兩人臉上瞥過。 只是一個眼神,阿利就覺得自己背後一緊,仿佛被看透了一般。但混跡江湖多年的雷白白自是見多了這樣的場景,她不僅面不改色,甚至還大剌剌地走上前,在棕皮地精對面坐下。阿利感覺到在她坐下的那一刻,身後的壯漢們都亮出了刀刃。
“尤老板的茶很是清香啊,不知道能不能討杯茶水喝。”雷白白笑嘻嘻地說。
尤金老板呵呵一笑,似乎並無被冒犯之感。他遞給雷白白一個青玉茶杯,和顏悅色地看著對方一飲而盡,才開口道:“堂堂役使光臨我們賭坊,怕不是討杯茶這麽簡單吧。”
早在他們剛進來時,尤金老板就已經瞥見兩人腰間懸掛的役使身份牌了。
“尤老板真是明察秋毫,什麽都瞞不過您。”雷白白也不再打太極,實話實說,“我叫雷白白,那個抱著南瓜的傻孩子叫阿利,我們確實是役使。今天來這兒是想找尤老板打聽一些事兒。”
“哦?還有役使大人們不知道的事?要是連你們都不知道的話,那我這個整天只知道泡茶養魚的老頭子就更不知道了,呵呵。”
“尤老板真會說笑,這話哄哄別人就算了,我可不信。您就算不出門也照樣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吧,就算一隻鴿子飛出利海城都逃不過您的眼。”
雖然知道這番話是雷白白的諂媚之言,但漂亮的年輕小姑娘說出來的好聽話,總歸讓人格外受用。尤金老板聽了身心舒暢,隻覺得耳根子一軟,語氣也松動了不少。
“那你說說,你想打聽什麽事?”
“我想知道最近有沒有人通過黑市出手一大批食鹽。”
能做上賭場老板的人並非等閑之輩,尤金老板自然是早早猜到了雷白白想問什麽,所以聽罷他毫不吃驚,反倒是悠哉悠哉地重新沏了一壺茶,給雷白白也添滿茶水,才慢悠悠地開口。
“雷小友,你這可是陷我於進退兩難之地啊。若是知而不言,那是對遠道而來的你們不義;若是泄露機密,那是對江湖弟兄們不忠。你說我該如何選擇?”
雷白白也早就做好了準備,等的就是尤老板這句推脫。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這個難題。”
“洗耳恭聽。”尤老板饒有興趣地等待雷白白的回答。
“既然來到這兒,遇事自然要以賭坊的規矩解決,我今天就和尤老板賭一把。輸贏全看時運和技藝,不論結果如何,我們都能有個合理的說辭與交代。”
“好!好!好!”尤老板萬萬沒想到,竟會有人在他的地盤提出這般要求,許久沒有遇到如此有趣的年輕人了,尤老板哈哈大笑,連說了三個好以後才繼續道來,“但賭博自是要有等價的賭注吧。如果我輸了,我自然回答你方才的問題。如果我贏了呢,你們給我什麽?”
雷白白聞言站起身來,走到阿利身邊,猛地一拍他的後背,震得他手裡的大南瓜差點飛了出去,“如果尤老板您贏了,我就把這個他交給你了,任憑處置。”
這下,阿利手裡還沒拿穩的大南瓜,是真的掉了。
看著正手忙腳亂撿南瓜的精靈男孩,尤老板對這個賭注不太滿意,他轉而看向雷白白,“如果我贏了,那你來我的手下做事,怎麽樣?”
雷白白認真思考了幾秒,點頭答應了。
“夠爽快!“尤老板滿意地跳下茶座,帶著雷白白換到了另一邊的賭台上,”玩什麽你來挑。”
賭坊老板的專用賭台自然是和樓下散戶們的簡陋木桌不同,賭台的每個角落都是精雕細琢的紋路,錚亮的暗紅色烤漆和亮瞎眼的金邊相映襯,顯得奢華大氣。
“我聽說如今海濱城市都流行一種叫海王牌的新項目,要不我們就玩這個吧。”
“雷小友你確定?海王牌可是從我們這兒開始流行的,要是輸了可別怪我欺負你,呵呵。”聽到雷白白的選擇,尤老板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就玩這個,不改了。”
“行,上牌。”
只見一直在旁側待命的鱷魚壯漢從櫃子上拿下一個檀木箱,將裡面同樣是檀木製成的海王牌悉數取出,手法熟練地洗了三遍後,整齊碼放成五摞。
“雷小友你先請。”
雷白白沒有推辭,率先從第一摞抽走了三張牌。她面朝自己翻開,一張電鰻、一張刺毒水母和一張食人鮭。
海王牌,顧名思義,就是關於海中之王的牌。整套牌裡有六種花色,分別對應著六種海洋生物,從弱到強分別是食人鮭、刀蟹、刺毒水母、電鰻、鯨鯊和巨骨龍魚。一對一時,強大的實力自然能獲得壓倒性的勝利,但要時刻警惕,弱者也能靠數量逆風翻盤。
四輪抽牌之後,雷白白手裡一共有五張食人鮭、三張刺毒水母、兩張電鰻、兩張鯨鯊。雖然沒能抽到最高階的巨骨龍魚,但作為開局還算可以。
如果說抽牌全靠運氣,那從此時開始,才是牌技和心理戰的較量。
第五輪,雷白白抽取一張刀蟹,打出了一張電鰻;尤老板抽取一張牌,打出一張鯨鯊。
第六輪,雷白白抽取一張刺毒水母,打出一張鯨鯊;尤老板抽取一張牌,未出牌。
第七輪,雷白白抽取一張食人鮭,i打出一張電鰻;尤老板抽取一張牌,打出一張鯨鯊。
第八輪,雷白白抽取一張刀蟹,未出牌;尤老板抽取一張牌,打出另一張鯨鯊。
......
十三輪,雷白白抽取一張刀蟹,未出牌;尤老板抽取一張牌,打出一張鯨鯊。
此時尤老板手裡只剩下三張牌,而雷白白手裡還有十幾二十張牌。
看著雷白白愁眉苦臉的樣子,尤老板有些好笑。本以為她底氣十足地選擇了海王牌,應該有些基礎,沒想到出牌毫無章法,亂打一氣。而且從自己摸到的一堆好牌來看,今天雷白白的運氣實在不怎地。
看來自己很快就能將一員猛將納入麾下了,尤老板已經提前感受到勝利的愉悅。
十四輪,雷白白抽取一張食人鮭,打出八張刀蟹;尤老板抽取一張牌,打出一張巨骨龍魚。
十五輪,雷白白抽取一張鯨鯊,打出十五張食人鮭;尤老板抽取一張牌,未出牌。
這是個什麽打法??和無數人打過海王牌的尤老板大跌眼鏡,從沒見過有人敢揣著這麽多小牌在手裡。已經在上一輪把王牌打出去的他,突然有點心煩意亂。
十六輪,雷白白抽取一張巨骨龍魚,打出一張巨骨龍魚;尤老板抽取一張牌,未出牌。
十七輪,雷白白抽取一張電鰻,打出兩張電鰻,率先打光手裡的牌,取得勝利。
尤老板看著手裡最後一張打不出去的鯨鯊,難以置信。
“嘿嘿,看來今天幸運之神站在我這邊了。”雷白白完全無視了尤老板因難以接受挫敗而從眼裡噴出的怒火,賤兮兮地說。
好在尤老板並非言而無信之人,願賭服輸。他沉默了幾分鍾,不得不接受這個亂拳打死老師傅的結局,只是滿臉還寫著不痛快。
但尤老板和滿屋子的壯漢都沒有注意到,那個不起眼的精靈男孩終於放下了一直藏在大南瓜下施法的右手,而在尤老板身後的金錢樹上,幾棵不起眼的小草也憑空消失了。
“尤老板,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雷白白見對方臉色恢復了一些,才開口問道。
“官鹽失竊案發生後我確實密切關注著黑市的動向,但直至今日都無人出手。更離奇的是,這幾日不論海運或是陸運,都沒有人運送過如此大宗的貨物離開利海。”尤老板並無隱瞞,據實相告。
這個消息對官鹽失竊案的破獲來說非常重要!可以說明官鹽極為可能還在利海城內。雷白白誠摯地向尤老板道了謝,便迫不及待要回去告知大家夥這件事。
尤老板並未多加阻攔,只是當雷白白和阿利走到房門口時,尤老板又喊住了她。
“雷小友,你讓我想起了一名多年前在翻海城相識的故人。”
聽到尤老板的話,雷白白腳步一滯,她咬了咬後槽牙, 而後回過頭冷冷地說:“我便是我自己,絕不會與他人相似。”
說罷,帶著阿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尤金賭坊。
出來後,兩人一言不發地走了十幾分鍾的路,確定無人跟上,才松了一口氣。雷白白更是表演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變臉,一改方才冷酷的表情,滿臉興奮。
“怪不得老奎讓我帶上你!沒想到你這麽擅長出老千啊!”
“那怎麽能是我擅長呢!不是你逼著我乾的嗎?!”阿利漲紅了臉,激動地說。
雷白白拍了拍阿利的肩膀,以示安慰,“哎呀你看,人都是靠逼出來的,不逼你都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本領吧。”
阿利不想搭理雷白白的歪理邪說,大步朝著官鹽坊走去。
在進入尤金賭坊前五分鍾。
雷白白:“阿利,老奎跟我說過你可以和植物交流嗎?”
阿利:“可以這麽說。植物也有生命,它們同樣會有自己的表達方式,只是一般人沒辦法接收到而已。”
雷白白:“那植物如果看到別人的牌是什麽,也能夠告訴你嗎?”
阿利:“牌?什麽牌?”
雷白白:“等會我們去找賭坊老板,萬一需要靠賭博解決問題,我就想辦法讓他跟我玩一場海王牌。到時候你讓植物大哥們幫我看看他的牌唄。”
阿利:“啊?什麽?這不是出老千嗎!而且我就算知道了也沒辦法告訴你啊。”
雷白白:“可以啊可以啊!你到時候再變幾根不顯眼的草,如果是食人鮭,你就這樣這樣,如果是刀蟹,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