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你看這是我捕到的蝦!”五歲的翔太興匆匆地從外頭跑進家門,手裡還提著一個小網兜,網兜裡是四五隻活蹦亂跳的小河蝦。
“你慢點,別摔著了。我們翔太最棒了!以後肯定是比爸爸還厲害的捕蝦能手。”正在爐灶前做飯的媽媽笑眯眯地轉過頭,彎下腰幫滿頭大汗的翔太擦了擦額頭。
“你這個臭小子,想超過我還早著呢。”一陣爽朗的笑罵聲傳來,一個不算太高大、但卻精壯幹練的成年樹蛙獸人走了進來,那自然是祥太的爸爸。
“你們兩個快去洗洗手,準備開飯了。”媽媽說著往桌上擺好餐具,端上了食物。
雖然吃的又是水煮白面和炒青菜,但翔太卻覺得很開心,他最喜歡的就是每天吃飯的時候了,他和爸爸不論說什麽,媽媽總是笑著聽著。
可是突然,眼前的食物全都消失了,屋外一瞬間。慌張的翔太看向媽媽,卻發現媽媽的表情有些嚇人,那雙笑起來便像月牙兒一樣彎彎的眼睛,現在只是圓圓地乾瞪著前方。
“媽媽?”翔太輕聲呼喊了幾聲,媽媽沒有反應,他跑到媽媽身邊只是輕輕一碰,媽媽竟然像一尊僵硬的木像徑直倒在了地上。
“媽媽!!媽媽你怎麽了!”小小的翔太沒辦法搬動媽媽,他哭喊著,四處張望,卻找不到方才還坐在餐桌旁的爸爸。
“爸爸你去哪兒了!你快來看看媽媽,媽媽她摔倒了!”翔太坐在一動不動的媽媽身邊泣不成聲,他不明白突然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一定是爸爸!他滿懷期待地回過頭,可在他眼前卻是個骨瘦如柴、渾身酒氣的中年男子。翔太不敢相信這是爸爸,可這人的眉眼卻分明與爸爸那般相似。
“...爸爸?”翔太怯生生地問。
眼前那人並沒有回答,只是直勾勾盯著翔太,過了一會突然癲狂大笑起來,他面目猙獰地舉起手中的木拐狠狠往翔太身上抽打,同時歇斯底裡地喊叫著,仿佛要發泄出心中所有的恨意。
“讓你們瞧不起我!你們憑什麽瞧不起我?!”
“隆衛你不得好死!要不是你逼的,我們也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要一把火燒了這吸人血的官鹽坊!我每天累得像狗一樣,一受傷你們就像丟垃圾一樣把我踢開!!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
“是你們!!都是你們害死了我的妻子!!你們不得好死!!!!”
......
一桶透心涼的水從頭澆下,翔太一個激靈,從每日都糾纏著他的噩夢中驚醒過來。
翔太有些晃神,緩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處。看樣子在他昏迷的時候,已經被帶回了這一年來再熟悉不過的利海官鹽坊。此時他正坐在昨日親自收拾布置的臨時審訊室裡,對面則坐著那五名役使。
“蛙人翔太,關於官鹽盜竊案你有什麽要主動交代的嗎?你應該明白,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已經從六塔村村長隆衛那裡了解清楚了翔太的身份,森古便跳過了身份介紹環節,直入主題。
“呵呵,翔太嗎,自從我爸死後,已經一年多沒有人這麽叫過我了。”翔太感慨著,但從他的臉上卻並沒有看到太多悲傷的神色。
見役使們並沒有搭話,只是直勾勾看著他,他才如夢初醒一般說:“關於官鹽盜竊案嗎?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呀。昨晚我是受坊主丹利的指使去的六塔村,
他讓我把一個小盒子放到村長家書房的抽屜裡,我只是一個小廝,哪裡敢拒絕坊主的命令,隻得去了。” 森古:“坊主丹利是什麽時候給你下達這個命令的?”
翔太:“昨天他被押回這裡以後,我去給他送飯的時候他說的。”
森古:“我們已經和看守丹利的聖會武士確認過了,昨天除了他們根本沒有人接觸過丹利,連飯都是你們送到門口由聖會武士拿進房間的。”
雖然謊言被拆穿,可是翔太卻毫不在乎的模樣,他摸摸鼻子,打了個哈欠,“這樣啊,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你們給我下的麻醉藥搞得我腦子亂糟糟的,記不清了。”
雷白白看翔太這副樣子氣得牙癢癢,要不是奎恩在這兒坐鎮,估計暴脾氣的雷霸王早就把他拖起來揍一頓了。
森古:“那六號倉庫北面通風口下留下了許多你的手印與腳印,你又要怎麽解釋呢?”
昨夜在翔太昏迷之時,役使們已經檢查確認過,他的手指、腳趾上都有明顯的吸盤,而那些吸盤的大小與六號倉庫內發現的奇怪圓形印記完全吻合。
聽到此話,翔太稍稍愣了一下,看樣子他並不知道自己在倉庫裡留下了痕跡。但只是幾秒鍾,他便又恢復了輕松的神態。
“就算是我留下的印記也不能證明什麽吧?說不定是我去擦通風口的時候留下的。如果真是我偷的官鹽,那鹽在哪裡呢?160袋官鹽可不是那麽容易藏起來的。”
翔太如此囂張的態度讓吳島很不快,她明白翔太就是仗著他們沒能找到贓物才這般有恃無恐。所以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搞清楚他的整個作案手法,找出那被盜走的官鹽放在哪兒了。
森古他們還在與翔太你來我往打著心理戰,吳島卻陷入了沉思,她將開始調查至今的所有細節捋了一遍。
之所以讓他們意識到有一個幕後黑手存在,便是因為一切都太過巧合。從各個沒有嫌疑的嫌疑人,到匿名舉報信,再到輕而易舉就搜查出來的關鍵性證據,都是一個早就設計好的局。
如果說翔太陷害的目標一直都是坊主丹利和六塔村村長一家,那麽一開始的那幾名嫌疑人自然不是用來打掩護的煙霧彈,除了不確定因素流浪漢黑水以外的那三個人,大概率就是助他實現計劃的工具人。
他們在翔太的作案手法中都起到什麽作用呢?吳島按照時間順序,在腦海裡演繹了一遍安保秋秋、海產商人列夫、廚娘麗蘇大嬸三個人的行動後,一個猜想突然冒了出來。
吳島急於驗證自己的想法,趁著審問的間隙向奎恩耳語了幾句,沒想到不僅得到了奎恩的首肯,還喜提雷白白和阿利兩個幫手的協助。
“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雷白白巴不得翔太那張令人不爽的臉快點從眼前消失,跟著吳島出來調查驗證正和她的心意,於是一出來就積極地問道。
“我先找一下副坊主。”求證心切的吳島語速和步伐都比平時快了不少。
三人在辦公區域繞了一圈,看到了坐在辦公室裡昏昏欲睡的副坊主。
“啊,幾位役使大人,有什麽吩咐嗎?”聽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副坊主瞬間清醒了過來。
“之前審訊海產商人列夫的時候,他說因為自己被當成嫌疑人,所以運輸海產的鹿車被你們扣押了是嗎?”吳島問。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役使們突然提到了這個,但副坊主還是如實回答:“是啊,鹿車當時確實被我們扣下來了。”
“那他的鹿車現在在哪裡?”
“還在我們這兒呢。雖然列夫現在不是嫌疑人了,可是擔心後面還有需要找他問話作證,所以暫時沒有讓他回家,鹿車也就還沒歸還。只不過他那車臭魚爛蝦味兒實在太衝了,根本沒辦法放在官鹽坊附近,我就讓安保把車先拉去海邊一處閑置的倉庫裡停著了。”
“能麻煩副坊主派一個安保帶我們去嗎!”聽到肯定的答覆,吳島的語氣中似乎有一絲激動。
聞言副坊主立馬應下,喚來了一名當班的安保,帶著他們三和被吳島匆匆喊來的海產商人朝海邊的倉庫出發。
“役使妹子,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呀?”稀裡糊塗就被帶出門的列夫看出吳島是此行的主導人,便向她問道。
“去看你的鹿車。”吳島應道。
“怎麽突然要去看我的鹿車了?雖然說我的大水缸鹿車確實十分獨特,許多人都想要好奇參觀,但是我得提醒一下各位役使小弟小妹們,那些死掉的海產發出的臭味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要去看鹿車的話,你們恐怕得做好心理準備。”
擺脫了嫌疑的列夫在三個年輕役使面前倚老賣老了起來,並沒有將他們當作一回事的樣子。隻想快點查案的三個役使也懶得與他計較,跟著安保快步向前走。
海邊的倉庫搭建在煮鹽場邊上,距離官鹽坊並不遠,不到十分鍾的腳程便走到了。
經安保介紹,煮鹽場邊上一共有兩三個這樣的倉庫,早先是用來存儲一些煮鹽工具和材料的,現在基本已經閑置了下來。列夫的鹿車就停放在最靠近道路的那個倉庫裡。
海邊的倉庫自然是比官鹽坊內的儲鹽倉庫小了許多,約莫就兩個人類世界車庫的大小,樣子也磕磣許多,鐵皮質的簡陋外殼在海風的侵蝕下早已鏽跡斑斑。
隨著一陣刺耳的金屬刮擦聲,倉庫的門打開了,而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股蛋白質腐壞的惡臭。
“這也太臭了吧。”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聞到的那一刻還是無法抵擋生理反應。原本看到垃圾車都要退避三尺的吳島,現在為了求證猜想,給自己狂做心理建設,才硬著頭皮站在原地沒有逃走。
倉庫裡光線較暗,味道也過於濃厚,於是安保和列夫合力將車拉了出來。在陽光下,吳島他們三人終於看清了這輛讓列夫引以為傲的大水缸鹿車是什麽樣。
在前頭拉車的鹿寄養在了官鹽坊的鹿棚裡,他們看到的只有車身主體部分。
這輛特製的水缸運輸車比之前吳島搭乘過的鹿車都要更大一些,裝有六個車輪的底盤上,裝載著一個巨大的無頂水缸,水缸的外圍用堅實的木板加固保護著。
吳島看著眼前的車身,在心裡暗暗想著,這車不僅氣味和垃圾車不相上下,連造型也都如出一轍。
“列夫老板,你平時都是怎麽換水和清理的呢?”吳島一邊觀察一邊問列夫。
“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水箱其實並不是平行於地面的,我當初特意設置了一個往後傾斜的坡度,需要換水和清理的時候,把水缸尾部底端的排水口打開,水缸裡的髒水和雜物就會順利排出了。”列夫說著便引導各位看向排水口。
“正常情況下你都是直接將這些排到海裡嗎?”吳島繼續問道。
“當然...當然是不會都這樣了,像這次的臭魚爛蝦肯定要去垃圾場或者臭水溝處理呀,不能破壞大海的環境衛生嘛,呵呵呵。”列夫一開始的改口大家都聽見了,明顯他就是不論廢水多髒都會直接排進海裡的那種人。
“今天不能直接排掉,我們要找的關鍵性證據可能沉在水底了。”吳島十分嚴肅地說。
“這,這不用直接排放的,那得清理到什麽時候啊?!”頓時列夫覺得眼前一黑,可役使們並沒有給他選擇的余地。
安保就近取來了一些能派上用場的工具後,五個人先是用鏟子、鐵叉將浮在水面上的臭魚爛蝦撈起來、叉乾淨,而後又用大水桶、汲水器等,慢慢將臭烘烘的水弄出來。
不知道幹了多久,水面才降到剩下最後五分之一,五個人隻覺得自己已經和這些死掉的海產已經臭成一體,恨不得馬上回去痛快洗個澡。
“水都快幹了也沒看到有什麽東西啊,役使妹子你們要找的證據到底是什麽?”累得直不起腰的列夫語氣中帶著一絲抱怨。
同樣又累又臭的吳島沒有搭理他,只是繼續用手裡的鐵盆舀水。就在髒水馬上見底的時候,吳島終於看到了她要找的東西。
只見在水缸的底部,有厚厚一層細沙石一般的顆粒物。
“咦?這些是什麽?這次裝的海水裡怎麽會有這麽多沙石。”列夫有些奇怪,賣了十幾二十年水產,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情況。
吳島已經顧不得髒臭的問題,直接伸手抓了一把缸底的細顆粒,仔細端詳後頓時萬般激動、喜形於色。
“這就是我們一直在找的官鹽!”
雷白白和阿利聽到這話也無比興奮,方才的疲憊和嫌惡之情瞬間一掃而空。唯獨車主列夫此時卻笑不出來。
“役使大人們!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我的水缸裡會有鹽!你們要相信我啊!!”沒想到在自己車上的水缸裡有這麽多沒有完全溶解的官鹽,列夫生怕自己又被當成犯罪嫌疑人抓起來。
“我知道不是你。”猜想得到驗證的吳島此時兩眼閃耀著亮光,她已經知道翔太是怎麽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