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師兄說,亂世來了。
我還不太明白為什麽亂世來了,哦不對,我甚至不太明白什麽是亂世。
以前我覺得自己懂,因為端午師兄講的那些故事,就有關於亂世的故事。
亂世,我以為是混亂,是刀光劍影,然後許多英雄崛起。
但現在,百姓們依舊安居樂業,沒有哪個軍閥敢挑起戰爭,也就沒有生靈塗炭。
所以,到底哪裡亂了?
端午師兄說:“快了。”
我們三個這一組分配的地點是距離潛崀山一千多裡的汴京城,那裡雖然不是大唐首都,卻是大唐最繁華的地方。
我們一路兜兜轉轉,馬車、走路、船,都嘗試了。一開始,我還盼著趙師伯能帶我飛一下,但時間一久發現他卻是沒有這方面的考慮,不由得也終於不再盼望。
一路上,端午師兄便對我講故事,也講道理。
我們此刻在一艘船上,我和端午師兄都站在甲板上望著兩岸風景。
我問:“為什麽要亂了?”
端午師兄說:“如今大唐是不會再發生大動乾戈的事情了。尋常百姓也很難覺察到這天下已經變了,因為官府一直都在。但兩個皇子相爭,官府也就無暇再去管許多民生的事,那麽大唐繁榮之下……”
我抬頭,不明白端午師兄師兄為什麽不繼續說下去了。
端午師兄搖搖頭:“總之,亂不亂取決於我們和無極門。”
就在這時,船靠岸了。
上岸時,端午師兄說了一句我當時聽不懂的話:“我們潛崀宗和無極門什麽時候不鬥了,這天下才能真的不亂。”
我們到了汴京城。
汴京城真的很大,比上次我去過的東平城大了很多倍。最明顯的例子是,東平城的街道只有一來一去兩條馬路,而汴京城足足有六根道,可以支持六輛馬車並駕齊驅。
甚至,汴京城的交通規則還多了一條,禁止非法變道。有的馬不老實,總想往別的馬道上跑,抓住就要罰款。
然後,汴京也有青樓,很多。
我們三個走進一家酒館,趙師伯點了一盤牛肉,一壺酒,一碗飯。
我想,我正在長身體,這碗飯肯定是我的。
然後,趙師伯把那碗飯給了端午師兄。而且,他還不允許我吃牛肉。
趙師伯說:“你煉氣九層,按你的修煉速度,結成金丹恐怕是幾年內的事情,飯這種東西,要少吃,否則將來洗精伐髓會很痛苦。”
我說:“我不怕痛苦,我想吃飯。”
趙師伯敲了我腦袋一下:“沒出息。這段時間跟在我身邊,每十天吃一頓飯。”
我心想,好,那一頓吃十天的飯。
就在這時候,我們聽到酒館裡有一個人對著一群人吹牛,說的竟然是關於我們潛崀宗的事。
那人說:“潛崀宗有什麽了不起的?照我看來,這些修仙門派都該消失。”
那群人說:“你說話可要小聲點,萬一被人聽去了,就完了。”
有人問:“你為什麽這麽說?潛崀宗常常派仙人治理水患、乾旱、天災人禍,我們大唐風調雨順,有很大的功勞都是潛崀宗的。”
那人說:“你懂個屁。潛崀宗這麽做是有目的的。這不過是這種修仙門派壓榨我們凡人的一種方式罷了。他們表面上對你好,其實是想讓我們不斷給他們輸送新鮮血液,才能保證自己的門派香火不斷。”
那群人問:“那無極門呢?”
那人說:“無極門也是。
” 那群人說:“可無論怎麽說,潛崀宗的確是讓我們百姓享受到了好處。”
那人說:“你們看事太狹隘。天下沒有白得的好處。總有一天,百姓們會看到這些修仙門派的真正面目。”
那群人說:“所以,真正面目是什麽?”
那人說不出來,但他言語間充滿了對潛崀宗高高在上的厭惡。
過了一會兒,那人要走。
人們問:“你去哪兒?”
那人說:“嘿,潛崀宗就要開始招人了,我去了解一下,看我兒子有沒有希望進。”
我看向趙師伯和端午師兄。
趙師伯說:“在大唐,這種聚眾吹牛的場合,聽眾大都是蠢貨。”
我說:“那吹牛的人呢?”
趙師伯說:“是大蠢貨。”
端午師兄說:“人討厭的不是高高在上,討厭的只是高高在上的人不是自己。”
端午師兄把飯吃完了,趙師伯吃完了牛肉。我想,趙師伯沒有說我不能喝酒,於是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下。
吐了。
於是,我餓著肚子從酒館出來。
我問趙師伯:“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趙師伯說:“別問。你跟著來就行了。”
在趙師伯的帶領下,我們穿過大街小巷,越往城市中心走人越少,但房子卻越來越大。
我們三個人在州牧府邸門口停下。
趙師伯說:“州牧就是這座城裡最大的官了,你們兩人跟我進去。”
正要往裡走,兩個人攔住了我們:“什麽人?州牧大人的府邸禁止擅闖。 ”
趙師伯說:“我們是潛崀宗的,讓你們州牧出來見我們。”
我以為,我們報明身份後,他們兩個會恭迎我們進去,或者那個州牧誠惶誠恐地出來。
但是,聽完趙師伯的話,那兩個人哈哈大笑。
我們三個看著。
笑完,其中一個人說:“這個月我們已經有第三波招搖撞騙的修仙人士拜訪了。對了,你說你們是哪個門派來著?”
我說:“潛崀宗。”
“潛崀宗,這不是笑……潛……崀宗。”
他逐漸語無倫次起來。我又看到兩人望著我的身後,跪了下來,表情十分驚恐。
我回頭一看,趙師伯身後的飛劍高高懸浮,大有一劍斬落的意思。
然後,我們被恭恭敬敬地迎了進去,同時州牧誠惶誠恐地走了出來。
州牧看到我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說:“不知上仙駕臨,下官多有冒犯,請見諒!”
趙師伯說:“我們要招收新一批的弟子了,依照慣例,一些瑣碎的事情由你們來做。”
然而,州牧的表情卻有些為難起來。
趙師伯說:“怎麽了?”
州牧說:“上仙……今年的情況恐怕有些不好辦。”
趙師伯說:“有話一次說完。”
州牧跪了下來:“是這樣的,因為無極門的也說要這兩天招人。”
趙師伯聽後眉毛微微一皺:“他們怎麽也要今天招人?”
這時,我們身後傳來一聲冷哼:“你們潛崀宗今年招得,我們無極門今年就招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