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該往哪兒走?”
身後,潛崀宗的建築逐漸隱沒在黑暗中。月明星稀,前方是張牙舞爪的樹影,錯落支開一條下山的路。
下山的路真嚇人,我想。
“下山的路真漂亮。”清越說。
我看了她一眼。
清越喜歡月光下的東西,從這個時候就已經初露端倪了。
“我們該往哪兒走?”我又問了一遍。
“赴湯蹈火。”師兄說。
我說:“赴湯蹈火是這麽用的嗎?”
清越說:“總之,先下山再說。”
我們三個人都沒有具體的目標,如果有那就是下山。也對,我們一個十歲,兩個八歲,誰又會有一個建設性的創意呢?
下山的路的確不太好走。端午師兄說過一句話,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變成了路。但是我們潛崀宗走路的人不多,到了金丹期就可以飛了,而煉氣修士一般也不走,我聽說那些煉氣期的師兄下山都是從一棵樹竄到另一棵樹,再竄下一棵樹,如此下去。
所以,荊棘叢生。
一開始,我被扎得哇哇大叫。
師兄說,你們跟在我後面,我幫你們開路。
這時,我和清越才發現師兄的手裡竟然有一把小彎刀。他走在前面,一路劈砍,我和清越跟在後面,果然好走了許多。
我好奇的問:“師兄,你這刀哪裡來的?”
師兄沉默了一下,“老爸留的。”
我“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我們三個精力十分旺盛,夜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噗嗤”“噗嗤”師兄砍荊棘的聲音。
我們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月亮已經開始黯淡,但我們三個都不累。
清越忽然對我說:“我變快了。”
我沒反應過來,“啊?”
清越認真地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精神力集中,嗯,動作就變得很快。”
我還是不懂清越的意思。
清越白了我一眼,月光下她的眼睛又黑又亮。
“就是這樣。”
忽然,清越在我眼前一花,隨後我感到腦袋一下刺痛,再看清越,她手上多了一撮頭髮。
我的頭髮。
清越悻悻地說:“不好意思,我本來想拔一根的,但沒控制住。”
我無語地看著她,也總算明白了她說的變快是什麽意思。真的好快,我完全看不清她的動作。
這……真是太酷炫了。
我說:“你可以給這招取個名字……嗯,就叫靈犀一指怎麽樣?”
清越歎了口氣:“你怎麽這麽幼稚。”
其他人也說過我幼稚,但是我都無所謂。可是清越說我的時候,我卻有些不開心。
因為她跟我差不多一樣大。
我哼了一聲,往前走了一大步,不小心踩到師兄的鞋子,他叫了一聲:“你幹嘛!”
我隻好又退了一步,又和清越並排。
清越說:“你別生氣。每個人都有這個階段,我也幼稚過。”
我聽到這話,更加不開心了。
過了一會兒,清越見我不說話,岔開話題:“對了,你也試試怎麽樣?”
我說:“試什麽?”
“就是集中精力啊,我在想是不是修煉到練氣五層就能變快?”
我一聽,頓時來了興趣。是啊,如果集中精神就能變得很快,那可太酷炫了。清越不喜歡靈犀一指,我可不嫌棄。
我用清越說的方法試了好幾次,
一邊集中精神一邊手舞足蹈,同時不斷問:“我快嗎?”“快嗎?” 清越咯咯地笑:“不快,像個傻子。”
我沮喪極了,歎了口氣,看來不是所有人在煉氣五層後都有變快的本事。
就在這時,師兄忽然叫起來:“太好了!看到路了!”
我們三個從一堆雜草中穿了出去,一條又寬又平的大路出現在眼前,朝著下山方向的黑暗裡不斷延伸。
師兄收起了刀,藏入懷裡,這下他不用開路了。我瞧見他的袖子、衣服都有些破洞,臉上和手上還有些血痕,分明是剛才開路的時候被劃出來的。
但師兄興奮極了:“這條路是官道,通往東平城。”
我說:“師兄,你懂得真多。”
師兄得意地說:“那是。我六歲前都是住在外面的。”
我這才想起來,師兄是六歲才進的潛崀宗。但我還是很佩服師兄,六歲以前的事情我能想起的不多,如果換做是我,肯定想不起這條路叫官道,更想不起這條路通往東平城。
就在這時,我們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噗咚”“噗咚”的聲音,如同洪雷。
清越問:“這是什麽聲音?”
師兄凝神聽了一下,說:“應該是馬蹄聲。”
一瞬間,我想到端午師兄講過的馬賊的故事,有些擔憂起來:“我們還是先藏起來吧?”
師兄點點頭:“我也覺得應該藏起來。”
清越卻說:“為什麽?萬一是大唐的軍隊呢?”
我和師兄都不知道該怎麽跟清越解釋。這可能又是一個少男和少女不同的地方吧。男性在遇到未知情況的時候第一反應總是假想成壞的方面,並且用警惕來應對。
而女生呢,這種危機意識並不太強烈。
我說:“如果是大唐的軍隊,我們再出去也不遲。”
師兄卻說:“就算是大唐的軍隊,我們也不要出去。我們三個小孩子大晚上待在外面,他們肯定會覺得奇怪,我們是潛崀宗的,他們萬一是大皇子那邊的人,就麻煩了。”
我看了師兄一眼,他說的好有道理。那時候我想問題都是想一步,而師兄已經可以看到第二步了。
畢竟他比我們大兩歲。
清越也覺得師兄說的有道理,我們三個便一起藏進了路邊的草叢中。
三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馬蹄聲是從上面那個方向傳來的。這條路往上走,跟潛崀宗不是一個方向。
馬蹄聲越來越大,忽然,我們視野中終於出現了騎馬的人。
一群黑衣人,十幾個。他們都用黑布蒙著臉,手上提著刀。一瞬間,我們三個都知道這些人肯定不是大唐的軍隊。
我猜對了。
恐怕是馬賊。
我們三個人大氣不敢出。
就在這時,我屏息凝神,不知不覺進入了清越說的那種集中精神的狀態中,忽然雙眼一花。
眼前——
馬蹄聲音拖得老長老長,馬蹄踏在地上濺起沙石緩慢地在空氣中飛舞,月光下馬兒身上的肌肉隨著每一次落地緩緩地抖動,黑衣人的衣服也在緩緩的飄動。
一切都詭異的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