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分為內外兩條,單說這內河,過九龍橋直向西,由東水關進入應天城,向西流至淮清橋與青溪會合,再向西南在利涉橋匯小運河。”
“再經文德橋、武定橋、鎮淮橋轉折向西北,過新橋至上浮橋、陡門橋,與運瀆水會合,再過下浮橋,向西經過夫子廟,從西水關出城……”
李老漢一口氣就畫了一張地圖,陳功和小青聽得有點暈。
水澤之城,不是橋就是水,眼前的景象果然如此。
陳功的心裡有著自己的打算。
他並不是隻想遊玩散心而來,應該是一次考察和市場調查,陳功想買地,買應天最好的田地,還不打算告訴小青等人。
“伯父,看來這應天真是魚米之鄉,不過,陳功也有疑惑,難道百姓隻養魚捕魚,就不種糧食嗎?”
陳功要把話題引到土地上來。
“如何會不種糧食啊?只不過城裡的土地非常有限,所以米價比肉價貴!”
陳功點點頭,眼睛裡看到的,其實就是事實情況,這一路盡是水澤之地,確實沒看到大片的莊稼地。
越是稀少,就越有價值,物以稀為貴嘛。
陳功不再多問,應天城其實就是南京城,城裡的歷史遺跡和自然風光,都是世間少有,此番出來,也要盡情遊玩,也不枉此行了。
漁船沿著河道緩緩前行。
正值盛夏時節,河道兩岸水草豐茂,不時有百姓飼養的鵝鴨,在門前的河道裡嬉戲,漁船的經過,並沒有引起它們的恐慌。
大多數的漁船都停泊在門口,農婦在門口的石階上,舀著河裡的水漿洗衣裳,漁民蹲在婦人旁邊,向李老漢等人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秦淮河是城裡居民的生命河,日常生活所需,都要取自這裡的河水,河與人相互依存,生生不息。
小青雖然興奮,但看到河兩岸的居民,似乎向她投來了不太友好的目光,心裡不免有了忐忑,很快就拉著妞妞的手,一起鑽進了船艙。
“嬸嬸,不要害怕,他們是第一次看見你,都覺得嬸嬸長得好看!”
妞妞笑著說道,十歲的孩子有如此心智,讓小青感到意外。
“妞妞,你娘才好看呢!”
小青嘴上如是說,可心裡依然很高興。
“嬸嬸和我娘一樣好看!”
妞妞有點難為情地低頭說道。
一個時辰過後,內河基本上遊完,看到最多的都是依河而建的民房,住宅的密度很高,足見應天城裡的人口之多。
“賢侄,外河現在不能去了,大帥的軍隊正在出出進進,咱們這就回去吧?”
李老漢似有勸解之意,陳功抬頭,果然看到遠處飄蕩著戰旗,還有很多戰船在出沒。
“也好!”
陳功不敢多事,這次的出行已經讓當地的居民,產生了疑惑和不滿,再不能節外生枝了。
“爺爺,妞妞想吃甜糕!”
快到家時,妞妞遠遠看見街邊有賣炸糕的攤點,頓時流著口水說道。
“妞妞,現在不能隨便上街買東西,咱們回家吧。”
妞妞努起了小嘴兒,分明非常想吃。
“叔叔給你去買!”
陳功噌的一下,就跳到了對岸,這點要求應該滿足小侄女。
眼下大的形勢雖然不好,可小攤小販也要生存,街道上也有零星做買賣的,只不過大的酒樓和茶館,門可羅雀。
這是對朱大帥無聲的支持,看情況,明日大家都能恢復正常營業了。
陳功對這種現象倒不苟同。
朱大帥應該去打他的仗,老百姓同樣應該自由買賣,以更大的熱情做好自己的事,才是真正的聲援和支持。
“這位小哥,來四個炸糕!”
聞香止步,糯米炸糕的味道十分誘人,陳功隨口就向攤主要了三個。
“好嘞,客官稍等就好!”
攤主約莫二十幾歲,倒也幹練麻利,隨手在四個兩指寬、一扎長的糯米糕上,均勻地撒上了些許芝麻,然後就放入油鍋裡煎炸。
“小哥,可是一直在做炸糕生意?現在的買賣如何?”
陳功很好奇,滿大街看不到幾個出門擺攤做生意的,隨口問道。
攤主抬頭看了一眼陳功,似有不解地答道:
“小的專門以此營生,也就混口飯吃,現在的生意,唉,客官也看到了……”
攤主一臉的愁雲,陳功有點明知故問,偌大一條街市上沒幾個行人,哪裡有買賣可做。
“難道一打仗,商戶們就要閉門歇業嗎?”
陳功心裡充滿了怨氣,戰亂讓百姓們不得安寧,戰爭販子從不考慮民眾的感受,應天府的朱元璋也不例外。
“客官不是本地人?”
攤主試探地問道。
“哦,剛來不久!”
“現在應天要支援大帥的軍隊打仗,家家戶戶都要出糧出錢,大家手裡的錢糧不多,如何敢再隨意吃喝花銷啊!”
攤主講出了實情,軍隊要打仗,自然要從老百姓手裡征糧,應天的百姓家底還算厚實,否則就很難過活了。
“那每家每戶出多少錢糧?”
陳功還在追問。
“客官,每個炸糕100文,一共400文錢,小心燙手!”
攤主不再接話,直接將做好的炸糕遞給了陳功。
陳功一愣,一個炸糕要100文錢?這價格也太有點~
想想也對,現在是非常時期,米價比肉價貴,老百姓也不容易。
付了錢,陳功趕緊登船。
妞妞一臉的歡喜,多香的炸糕啊,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吃過街市上的小吃了。
“慢點吃,小心燙嘴!”
爺爺趕緊勸著有點心急的孫女,臉上充滿著憐愛。
剩下三個,小青、若雲,小玉兒每人一個,陳功和李老漢並不貪嘴。
回到家中,陳功便迫不及待地向李文忠,詢問起征糧的事情來。
“每家按人口出軍糧,我家三口人,每月三鬥米,如果無法湊齊糧米,就按一鬥米半貫錢相抵。”
李老漢有些無奈地說道。
“每月要三鬥米,那伯父家中的存糧夠嗎?”
陳功趕緊追問道。
“最多還能支撐三個月,這仗要是一直打下去,恐怕……”
陳功倒吸了口涼氣。
這仗要是打個三年五載,或者更長時間,老百姓還能活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