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亮。
昨天的乘客陸續登上大船,無忌這才發現昨晚的那位芳芳姑娘,以及她的母親同在船上。
而且那個自稱“胡三”的劫匪,居然也在!
“壯士果然英俊瀟灑,胡三感佩不已!”
無忌淡然一笑,眼前這位胡三看上去倒也沒有什麽匪氣,相貌還算周正,而且談吐不俗,讓無忌深感意外。
“這是胡三的兄長,已然悔過自新了!”
胡三指了指一旁腿部纏著繃帶的胡二,兄弟二人皆一臉諂笑。
“胡二給英雄賠罪了!”
這個胡二倒長得五大三粗,一臉的橫肉,匪氣十足,怪不得乾著打家劫舍,強搶民女的勾當。
無忌輕蔑地一笑。
“該向那位姑娘和她的家人賠罪,無忌不敢受此禮!”
胡二一聽,趕緊轉向芳芳母女倆。
“胡二有眼無珠,一時衝動,做下強盜行徑,讓姑娘和大嫂受驚了!”
胡二充滿懺悔之意,母女倆卻心有余悸。
芳芳驚懼地躲在了母親身後,依然驚魂未定。
“貧婦和女兒逃難至此,隻想尋個安身立命之所,沒想到……”
婦女抱著女兒嚶嚶落淚,胡二一臉的不自然。
航船啟程,向著武昌方向順流而下。
這一路,胡家兄弟兩人對無忌殷勤備至,還不斷給芳芳母女倆噓寒問暖,真有種悔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樣子。
無忌始終很淡定,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這過路的交際,也是機緣巧合,不會太在意。
漢水兩岸春光旖旎,崇山峻嶺披上了翠綠的衣衫,百鳥爭鳴,靈獸出沒,一派春和景明的氣象。
航船行進的平穩而流暢,按船家所言,明日就可到達武昌城。
“小英雄,胡三敬佩小英雄的氣概,在下與兄長四處闖蕩,也沒有什麽正經營生,此次到了武昌,還請英雄指條明路啊!”
胡三對無忌一臉的崇拜,也有種橡皮糖的粘勁。
“呵呵,胡兄何出此言?無忌本是入道之人,與這世事也是格格不入,如何能替二位做主?”
張無忌對胡三的態度已經轉變,但前路茫茫,他也充滿了無奈。
胡三長歎一聲道:
“多謝小英雄直言相告,若是有緣,相信還能謀面,胡三願為英雄效勞!”
很江湖,很義氣的表白,無忌點點頭,但願如此吧。
芳芳姑娘一直和母親形影不離,她似乎還沒有走出心裡的陰影,對胡二依舊痛恨,對無忌卻有了某種信賴和親近的感覺。
少年英雄瀟灑英俊,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中自然充滿了無限感激,同時也觸動了她少女的愁思和情懷。
張無忌雖是名小道士,但渾身都散發著一股英氣,不像強盜土匪那般凶煞,一念及此,芳芳的心臟便不由地狂跳起來……
沿著長江水道順流而下的船隻,不計其數,出了洞庭湖,向東北方向行進的航船,楊帆競速,真有種百舸爭流的氣勢。
一艘樓船非常引人注目,該船船體共有三層,整體呈朱紅色,船頭翹起一隻獅頭造型,船舷似遊魚,尾部微微上揚,宛如蛟龍猛獸。
能擁有如此氣派的航船,其主人一定聲名顯赫,不是達官即為顯貴。
一樓船艙內,猩紅地毯耀眼奪目,陳設在其間的桌椅板凳,以及一應用具,無不極盡奢華。
巴士魯和陳功安坐在船艙裡,
兩邊的家眷和隨從,也都分坐在左右。 所謂不打不成交,張無忌和胡三兄弟如此,陳功和巴士魯等人亦如此。
那日巴士魯在“望湖春”酒樓,擺下謝罪宴,三杯兩盞淡酒,七碟八碗珍肴,一來二往,雙方已然化敵為友了。
巴士魯豪爽異常,也不知哪隻眼對上了陳功,硬是要與他結拜為兄弟!
陳功亦是性情之人,對方實在太過熱情,誠邀全家登上他的豪船,專程要送往武昌城一趟!
“陳功兄弟,此番與賢弟一行暢遊長江,令巴士魯格外暢快,日後還要邀請賢弟去大都閑遊,又將是另一幅場景!”
巴士魯講得豪氣十足,陳功聞言,心中也充滿了快意。
“如此甚好,陳功對大漠草原神往已久,若能得償所願,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二人在樓船內稱兄道弟,早把曾經的恩怨拋之腦後了。
巴士魯財大氣粗,靠著多年往來中原和元北搞貿易,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在元廷統治地區,一切順風順水。
而遇到義軍佔領的地方,他也能遊刃有余, 做事變得內斂低調,起義軍也未曾與他發生過大的摩擦。
武昌城已被義軍首領陳友諒攻佔,巴士魯依然很淡定……
他多年在長江水域活動,與陳友諒部的很多屬下,有著密切交往,為人豪爽,出手大方,雖為元人,但始終以商人自居,倒也沒惹上什麽麻煩。
提及陳友諒,眾人馬上想到那些義軍,強迫百姓征集軍糧的劣跡,武昌城既已是漢王的老巢,此番前往,吉凶禍福尚不得知。
“賢弟不必過慮,巴士魯早有安排,在入城前,會有手下人前來接船,我們都將以漢人裝束進城!”
看來對方早有安排,陳功暗自佩服,這長得膀大腰圓的蒙古大漢,竟是粗中有細,懂得隨機應變之人。
這樣也好,原本就沒想著和你們這麽親熱,現在上杆子黏在一起,義軍再怎麽說都是自家人,而蒙古人無疑是眾矢之的。
陳功暗自思謀,這一家人到如今,也著實不易了!
可別連累了陳家老小,陳功尚無子嗣,還真沒活夠呢……
樓船在距離武昌城十裡外停泊下來,巴士魯在等待接應的隊員,且看他如何變身成“自己人”。
小青和若雲心情不錯,整日遊山玩水,吃喝不愁,還可以沒心沒肺。
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劉伯溫依然很平靜,就像一位真正的智者,隨著他人跋山涉水,樂山樂水,不悲不喜,始終淡定從容。
但他的內心從來都沒有停止過籌謀,從出山的那一刻起,劉伯溫已經有了自己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