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老爺過世,哀子憨傻,陳家何人堪當重任啊!”
段氏不敢懈怠,她開始操持家事,依然廣為布施,推行善舉。陳家上下大小七十多口子人,外加常年供養的佃戶三百多人,都要張口吃飯。
還有過往找上們來的災民,段氏也是盡量給他們施一口粥飯,然後才好言勸返。
這樣下去,總不是個事啊!
“老三,你是陳家多年的家人,替老爺操持家務,辛苦勞頓,也是忠心耿耿!”
段氏叫來陳老三,語重心長地說道,
“而如今老爺仙逝,少爺年幼,丟下我們幾個寡婦和一大家子老小,勢單力薄啊!”
段氏何等聰慧,她意在試探管家的心智。
“老太太不必憂慮,我老三一輩子都是陳家的家奴,承蒙老爺和太太不棄,給府上差使也十年有余了,請太太有事盡管吩咐!”
陳老三表著忠心,段氏心中便寬慰了些。
管家走後,段氏便召集了所有的家眷議事,包括老太爺新娶的那房小娘。
她在老太爺出事的當晚,便要尋了短見,恁是讓段氏差人給攔住了。
不管怎麽說,小娘既已嫁入陳家,便是陳家的人,段氏是決計不會讓她這麽輕易就死了的。
陳功也在,他在阿呆和小青的攙扶下,最後一個走進了老太太的房間。
“娘!”
陳功第一次喊了一聲娘,這是他這輩子認為做的最沒心沒肺的事情,因為他的親娘還活著。
但,眼下這是必須滴!
“少爺,你懂事了,知道叫娘了!”
段氏熱淚盈眶,這是一年多來,兒子第一次把娘喊出聲來了。
二娘、三娘、小娘,還有兩個姐姐都在場,管家也在。
陳功絕不會再一個個去喊了,因為他必須還是“傻少爺”。小青心裡在偷著笑。
陳功肯定暗地裡瞪了小青一眼,你丫的,別漏了陷。
段氏開始以家長的身份,給家眷們訓話,這是很有必要的。
“老爺走了,你們和我一樣都成了世上最命苦的人,唉!”
一聲長歎後,段氏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天可憐見,我們孤兒寡母的,便也要繼續活下去,不是嗎?”
“然而現在天下饑荒,到處是災民,大家能吃上一口飽飯,已是奢求了!”
“老爺多年苦心經營,總算是積攢了些輕薄家業,可老爺心腸慈善,不忍看到過往的災民忍饑挨餓,甚至性命不保,便要廣施善心,救濟眾人。”
“再加上我們內外幾百口人的吃喝,如今也是舉步維艱、朝不保夕了!”
老太太無限的傷感,她又擦了擦眼睛。
“從今日起,所有開銷一律縮減,大家的吃喝‘十稀一乾’,衣裳穿用半年不得增加,每房所用都需我點頭,才能由管家支付啟用!”
段氏的話鋒一轉,語氣嚴厲而毋庸反駁。
“管家!”
“老三在!”
“將各房已有的家用清點一遍,鋪蓋用具一洗一換,多余的暫且收回。脂粉香料、插頭裹布之類的物件,全都不予采買,各房自行安排。”
“每天飲食三餐共聚,不得各自分食……”
這是要全家動員艱苦奮鬥的節奏啊!難道陳家真的就要完了嗎?不是明明說“富甲一方”的嗎?
陳功心裡又敲起了小鼓,娘啊,你說的可是真的嗎?
我可沒打算和你們過苦日子來著,
別逼我! 回到自己的房間。
陳功使勁地在地上走來走去,看得小青眼暈。
“少爺,你怎麽了?”
“我的病已經好了,你看,我不是健步如飛了嗎?”
陳功心想:
“不能再這麽裝逼了,老太太今天這是給大家定了死緩啊,節衣縮食倒也罷了,‘十稀一乾’不就是要喝十天稀粥,才能吃一頓乾飯嗎?”
“老子就是個打工的,肚子裡的油水刮下來都壓不住秤,如果見不到葷腥,還不如……”
還不如現在就咬舌自盡了算了!
陳功感到心煩意亂,穿什麽穿,穿到這麽個破敗家庭,自己還白白歡喜了一場!
沒辦法,這是自己命中的劫難啊!
等到徹底泄了氣,陳功才疲憊地躺在了床上,四仰八叉的。
這才發現小青一臉驚愕地看著自己,她竟然一動也不動。
“少爺,你,你的病完全好了?!”
你丫的,老子壓根就沒病!
“哦,那個什麽……今天的天氣不錯嘛!”
陳功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情緒,他知道現在自己還不能一下子就“痊愈”了,如今之勢,還得走一步,看一步才成。
“咳咳,我說小青啊!”
“小青在!”
陳功乾咳了兩聲,認真地說道:
“少爺自從清醒後,還沒出過這個院門,心裡憋的慌,這外面有什麽好去處嗎?”
陳功沒忘記自己現在是個十二歲的少年,怎麽滴都要有點少年人的天性,比如掏個鳥蛋、上房揭個瓦,抓個半死的小青蛇,煞有介事地塞進女孩的衣兜裡……
“少爺以前可是這一帶的小霸王,你以前有幾個死黨,成天纏著你乾壞事,上次不就因為去追一隻野山雞,少爺就……”
小青趕緊捂住了嘴,少爺出事的事情,還是不說的好。
“那隻野山雞早讓我給哢哢了,那個啥,沒事,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嘛!”
陳功一臉寬容地笑著,他已經開始喜歡上的這個身體的原主,當個混世霸王,也不錯哦!
說話間,阿呆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
“少爺,鄧,鄧神醫來嘍!”
什麽?
留著一瞥山羊胡須的鄧醫生,這時閃身而入,乾癟的老頭,行動卻十分地利索。阿呆背著他的藥箱,站在了一旁。
“給老子要看病嗎?這家夥會用何種手段呢?”
陳功心頭一緊,他可是連打針都會暈針的,可不敢見血啊!
“少,少爺,最近少爺家中有事,未曾給少爺醫治,還望少爺…嘻嘻!”
鄧醫生笑呵呵的,五官便緊急集合在了一塊,這便是所謂神醫的嘴臉嗎?陳功的心裡又是一緊!
藥箱打開,老漢拿出了針灸包,一道寒光掠過,手裡已經捏著三根明晃晃的銀針了!
“臥槽!你…你…你想腫麽滴!”
陳功情急之下,嘴裡不敬道。
“少爺莫怕,再扎七次,就滿一個療程了,我看少爺氣色不錯,定能大好啊!”
不由分說,阿呆已經站在了陳功的背後。
“哇呀呀,竟要行凶嗎?”
陳功絕不允許那陰毒的暗器射中自己,決定奮起反抗!
“啊!你妹啊,敢綁少爺的……”
一條細長且結實的布帶子,將陳功的手腳給綁在了床頭,乾這粗活的人便是阿呆,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動作,陳功心裡一陣怒罵!
“別,不…要…啊……”
習慣於暈針的陳功,怎麽都闖不了這一關了,他竟然沒了知覺。
三根銀針,沒入了頭頂,腳腕處各有兩針,床上便直挺挺地躺著死豬一般的少爺了……